慢慢走上台阶,刚吹干的头发披散在腰间,像一匹黑亮的绸布。
两扇对开的缂金黄杨木门没关好,且惠轻轻一推就开了。
她进去时,沈宗良穿了一件云灰色浴袍,站在窗边抽烟。
那浴袍是真丝面料的,色调中和在他身上,给人以宁静优雅之感。
窗外交错的树影摇晃着,且惠一双脚陷在柔软的地毯上,没再往前。
她很少正面看见他抽烟的样子,有种深沉收敛的性感。
除了第一次,那一场她不在清醒状态下的邂逅。
沈宗良也听见了脚步声,回头时且惠已经出现了。
他估算错了她回房间的时间,手头上这支烟才刚抽到一半。
知道她不喜欢闻烟味,当了这么久邻居,他就没在她面前抽过。
这一趟是意外。
于是,从没有怵过谁的沈总急于寻找一样东西,来捻灭手里的烟。
但他持重久了,面上看起来也是慢条斯理的样子。
后来他发现窗台边有一盆鲜翠欲滴的白玉兰。
指尖刚要摁下去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声“住手”。
且惠清凌凌地开口,拿起茶几上的烟灰缸走过去。
她穿一条纯白的柔光缎细麻裙,很轻飘的质地。
走动时裙摆被风微微撑开,像一株香气幽微的长梗花。
沈宗良就那么看着她走到面前,抱走了那盆即将遭殃的白玉兰。
且惠把烟灰缸放下,“喏,掐在这里。”
他低头,不紧不慢地摁灭了烟。
她嗔了好长一眼过去,“人家开得正好,差点就被你给糟蹋了。”
沈宗良用手挥开了些白雾。
他无奈地笑了下,“没注意你这么快上来了,怕你闻见。”
燃剩下的那半截烟静悄悄地躺在烟灰缸里。
且惠说:“就不能不抽吗?多伤身体啊。”
“偶尔抽一根,不会的。”
“那也不行。”
她望进他深潭般幽邃的眼眸,忽然伸出手。
沈宗良倚在窗边没动。他轻声问,“什么?”
且惠大起胆子向他提要求,“把你的烟和打火机交出来。”
沈宗良一个抬眸,难以置信的口吻,“你是在和我说话?”
好久没听过这样命令句式了,张嘴竟是要没收他的东西。
一时还挺新鲜的。
那一秒,且惠也被他生分的语气吓住了。
她有点害怕,讪讪地要缩手,又被他突如其来地握住。
沈宗良在她手心里擦了擦,“胆那么小,还想管束我呢?”
且惠低着眉,鼓了两颊哼一声,“才没有。”
他笑,“怎么一句话要被吓到?”
“还不是小叔叔太严肃了。”她小声抱怨说:“你家小侄女都那么怕你。”
沈宗良摸出个打火机放到她手上,“你可以不一样。”
“不一样的话,烟呢?”且惠和他对视着,骑虎难下。
他用下巴点了点窗外,“在车上,这是最后一根。”
她把打火机放在了床头柜上。
再回头一打量,沈宗良还站在窗边看她,身后是溶溶月色。
且惠对上他,身体细弱,眼神明亮,双手无处安放。
沈宗良孤身站着,目光沉沉,眸色深而暗。
面前的小姑娘还小,一点这方面的警觉都没有,也意识不到危险。
他最终牵了下唇,“早点休息,我先出去了。”
沈宗良什么也没打算做,连个晚安吻也不要求有。
且惠的身体太弱,他不敢想象真到了那一步,她会成什么样。
刚一转身,她就在身后叫他,“你要去哪儿?”
因为这是唯一的主卧,其他的客房床都很小,空间逼仄。
早上醒来,更不能躺在床上,从窗户里看见日出。
沈宗良胡乱一指,“我随便找个房间睡。”
“你还是留下来吧,没事的。”且惠急切地开口。
霸占着给沈总预留的海景大床房,她于心不安。
“你知道,我最近有点......”
沈宗良顿了下,他不知道怎么把这晦涩的情绪说明白。
大方点承认的话,其实就是怕自己会失控。也许前阵子没休息好,为了一个项目连番通宵,他一向引以为傲的忍耐力和自制力都下降了几个度。他不敢和且惠待在一个空间,把这个金雕玉砌的房间变成虎狼栖息的丛林,而唯一的猎物对此一无所知。
且惠往前走了两步,“你最近身体也不好,睡不着就更麻烦了。”
她说话声很轻,一张细白的脸上却有莫名的固执。
沈宗良仔仔细细地端详她,忽然笑了。
原来她还在担心他胃病复发的事。
他静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