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长宁,正跪在祠堂里。
前世她以为父亲的原配夫人楚兰溪只是二哥哥的娘亲、自己的嫡母,逢年过节上香,不过是循礼,唯一的特殊,便是对女将军的崇敬。
时至今日,她才真正以女儿的身份过来。
“女儿不孝,让母亲久等了。”
长宁敬香叩拜,望着娘亲的牌位,仿佛隔着遥遥时空,与娘亲对视。
“娘亲,上辈子是您一直守着女儿,才让女儿一次次死里逃生,对吗?只可惜女儿无能,既救不了哥哥和外祖,也不能报仇。”
“娘亲,女儿回来了,这一次,女儿一定替娘亲,保护好哥哥姐姐、保护好外祖一家,一定会让那些恶人,为自己的想法、行为,付出代价!”
长宁双手合十,朝着母亲的牌位,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再抬头,她发誓:
“苏月怜!你从我娘亲这里拿走的,我会让你一件一件吐出来!我会让你看着你的亲人,一个一个离你远去!”
不止苏氏一人,整个苏家、慕容家……所有参与过的人,一个也别想跑!
彤玉守在外头,听到有婆子路过闲话,说老爷满世界在寻二小姐,这才敲门进来,告诉长宁。
她想起日前满身血痕的小姐,哪家小姐能三番两次扛住这样的毒打?
“要不派人去琼林苑,请二少爷回来吧?”
孟府于她兄妹而言,是个虎狼窝,长宁只盼二哥哥这辈子都不要踏足,她才不要派人请二哥哥回来。
“莫慌,这是好事,咱们就要有钱了。”
松竹堂已经掌灯,远远便能瞧见正堂里,坐着、站着、跪着一屋子人。
长宁进去前,怕将雪青披风弄脏,特意脱了、叠好叫彤玉拿着,待走到门口,听到里头的动静,便驻足听了片刻。
“……老奴一家伺候老爷夫人几十年,不敢说为孟家卖命,可也是兢兢业业,被主上惩罚,不敢有一句怨言,可凡事总脱不开一个理字。
夫人治下宽仁,从未有过苛待下人的事情发生,便是奴才们有错,轻易也不肯动罚,二小姐纵然要动手,也要说个缘由吧?哪有好端端的,将巴掌往人脸上招呼的?”
碧珠乃是孙婆子的亲女儿,此刻老婆子声泪俱下,“奴婢们是贱命贱骨,可若要传出去,只怕损了老爷的英名。”
大夏以仁孝治天下,上至王公贵族,下至百姓商贾,任何人不得随意处死府上下人。
即便是要惩罚,鞭子刑杖上身不上脸。
这是规矩。
孟崇文乃是礼部尚书,堪称文官表率,若碧珠真的投井,只怕不必过夜,御史台立刻便会参他。
二小姐爹不疼娘不爱,自然是墙倒众人推。
一旁的姨娘范氏忍不住抹了眼角,道:“虽是下人,可谁不是父母生养?有错罚之,何必如此折辱?可怜碧珠小丫头。”
碧珠只管跪在一旁哭,那脸明显比晨起更肿、更红。
孟崇文看向苏月怜,“你教养出来的好女儿。”
苏月怜弱弱回望一眼,还没来得及开口,旁边身着宝蓝暗花襕衫的三少爷,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碧珠,很是怜香惜玉。
他义愤填膺道:
“我孟家乃书香名门、积善之家,自祖宗以来,从来都是宽柔待下,母亲持家多年,亦未曾生出如此恶劣之事,二妹行事向来乖张,从前能漏液翻墙出府,而今行如此悖逆祖宗家法之事,倒也不在意料之外。”
他是打小便与长宁不对付的,没有机会也会创造机会向长宁落井下石,“表妹一向知书达理,今日落水之事,说不准便是二妹所为。”
这话颇得苏月怜的意,“二丫头一向不满老爷待姐姐胜过她,也不知道是不是一时想不开——她年纪还小,老爷莫要同她计较。”
长宁在外听着,总觉得她最后那句话的意思是:“她年纪还小,千万不要放过她”。
三少爷道:“母亲~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护着她?如此纵容,今日她能踹表姐下水,明日就敢拿她的红缨枪指父亲!”
这对母子你一言我一语,顺利将尚书孟崇文的怒火点燃。
“那个孽障人呢?这么难请吗?多去几个人,将她给我绑过来!”
因为气急,孟崇文连着咳嗽两声,骂道:“孟家怎会养出这么个东西?!”
在场之人,谁不知道二小姐的脾气?
那是东净里砖,又臭又硬,回回遇事都能小事化大,将自己父亲气个半死。
孟家几十年不曾动过的家法,为她换了不下十次藤条。
眼下孟崇文这状态,只怕这二小姐又少不了一顿毒打。
苏月怜安坐静待。
长宁适时进门,孟崇文的手按到藤条,语气十分严厉道:
“逆女,你可知错?!”
老父亲已经准备好,只等她开口,那一藤条就抽下去。
长宁一反常态,咚一声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