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亦挚很喜欢画画,脑中藏着万马行空,教他美术的老师说,他是他教过的天分最高的孩子。
而他最喜欢画的,就是安禾的画像,总是乐此不疲。在他还没有点上眼睛的时候,那张画画的入木三分,可若一旦完成最后的眼睛部分,画上的人就不像安禾了。
在顾亦挚的画笔下,安禾拥有一双无比明亮的眼睛,笑起来的时候会眯成一条线,眼尾处略微上挑,充满性感的诱惑。
“姐姐,你应该是这样的。”顾亦挚两只小手捧着安禾的脸,戳着她的脸颊,噘着嘴不开心的说:“不应该是现在这样。”
他想不起来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安禾开始失去了她那双独一无二的眼睛。
她总是沉着脸,一片寡淡。
安禾学着顾亦挚的画去笑,学了很久,她终于学会了。
安禾将顾亦挚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问:“亦挚以后想做什么?”
每每这时候,顾亦挚都会说:“我要当一个画家,开无数次画展,只画姐姐,让全世界都看到姐姐的好。”
“姐姐没你想的那么好。”安禾说:“等你长大一点了,知道的事情多了,你也会讨厌姐姐的。”
“亦挚不会。”
他总是像个小大人一般拍着胸脯去保证,就像当初那个小男孩一样,坚定而又无丝毫犹豫的说,信我,我会带你出去。
“那我们拉勾?”
安禾伸出小拇指,顾亦挚久久都未动。
“拉勾?嗯?亦挚?”
顾亦挚的脸皱成了一块。
“嘭---------”
顾亦挚吓的眼泪都出来了,一个劲的往安禾怀里缩。紧接着,大门被一脚踢开,顾烨摇摇晃晃的走了进来,身上带着一股刺鼻的酒精味。
他的个子很高,腿很长,剪着寸头,脸上有一条很长的刀疤,据说是混社会的时候遭到了报复,差点要了一条命。但他本人平时又很内敛,隐约中透着一股学者的儒雅,安美玲曾沉溺于他的这份儒雅,她把能嫁给顾烨视为自己人生第一大幸事。
殊不知,她的幸运,到后来成了安禾无尽的噩梦。
“爸爸!”顾亦挚拉起自己半边袖子抹了两把眼泪,从安禾怀里钻出来,手脚并用的往前爬了爬,张开了双臂抱着顾烨的裤脚。
“爸爸你又喝酒了-----”
他晃着顾烨的裤脚,小孩子的娇还没有完全撒出来,就被顾烨毫不顾忌的一脚踢开,撞翻了一旁的画板,五颜六色的颜料洒了顾亦挚一身。
“哇!”的一声,顾亦挚哭着吼着,哭声震的地板都在动。顾烨嫌烦,像抓小皮球似的扯着顾亦挚的衣领塞进了一旁的衣柜里,衣柜从外面上了锁。
从顾烨进门开始,安禾未曾看他一眼,她就那么盯着顾亦挚那张残破不堪的画卷,正在矫揉造作的扯着嘴角一遍又一遍的表演微笑。
她用画笔给自己脸上画了一张笑脸,却发现怎么都不合拍。
“够了!”顾烨气急,上前一把从安禾手中夺过画像,撕了个粉碎。
安禾也不阻,抬眼看着顾烨,清冷,不屑,同时嘲讽。
“别用这种眼睛看着我!”
“安禾!”
“我叫你收起你现在这副样子!”
顾烨一脚踢翻了顾亦挚大大小小的画笔,落了一地,柜子里的小小人哭的嘶哑,几乎快要发不出声。
安禾起身,忽视顾烨,自顾自的蹲在柜子前,说:“钥匙给我,放他出来。”
顾烨充耳不闻,眼睛带着血丝,醉的很厉害,破口大骂:“他妈的只有十五年,你知不知道被判了仅仅十五年!哈哈哈哈……区区十五年的牢狱,他们就要夺走我顾烨人生最为重要……”
安禾转身一巴掌狠狠甩在顾烨脸上,近乎颤抖的喊:“我让你放他出来!”
顾烨脸上的刀疤像是被她一巴掌打的活了一样,将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扯成了几半。他气急败坏的踢了柜子一脚,吼:“安禾,我把你捧在手心这么多年,为了你,我该的不该的都做了,我不让你吃一点点苦,到头来,你就这么恨我?”
“不是恨。”安禾看着顾烨,寸步不让,说:“你不配!”
时间有几秒的静止,她看到顾烨的脸色变了又变。
安禾又说:“我不恨你,只是恶心。”
说完,她继续转身蹲下来,盯着柜子上那把锁,半晌过后,直直的一拳头砸下去,锁钩划破她的指尖,也就是从那刻开始,安禾喜欢血的味道。
她哐哐砸了好几下,鲜血顺着她的指尖流淌,那天,她差点毁了自己一双手,那双在顾烨眼里最适合弹钢琴的手。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小姐?”
安禾嚯的一下睁开眼,就见一个穿着空姐制服的女人一脸焦急的看着她。
“您没事吧?”
“没-------”安禾长喘气,仿佛大梦初醒,问:“这是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