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平也不挣脱,由她闹着。
先楚反帝一事虽已告段落,他却始终心有不安,除了宫中暗子一事,他总觉得外围起兵的二王不是他想象中的模样。
当日从万业寺回来后,原听殷夜详细讲述,亦调看了所有被俘之人的罪述,并无不妥。他说不上哪里有问题,只是一股直觉,当是他活了两世,久历宫闱政变,朝堂起伏数十年生出的敏锐和嗅觉。
然,这种忧患感到底因着他寿数延长的喜悦,冲淡了许多,在他脑海中不过转瞬即逝。
此刻,他更关注的是面前人的身体。
谢清平将殷夜推开些,搭了她腕脉,蹙眉道,“把舌头伸出来。”
殷夜听话伸出。
“做什么?”殷夜问。
“午后歇晌,你可是又梦魇了?”谢清平是今日从城郊回来的,他知晓会有除夕宫宴,已经蓦然离开她数日,除夕再不出现,估计她能拆了丞相府。
结果他才踏入殿,司香便悄声言说,她折腾了数日,如今总算肯歇下了。
彼时佘霜壬从内室出来,揉着发酸的肩膀道,“丞相不若晚个片刻再进去看陛下,难得陛下有些睡意。”
谢清平便在外头坐了小半时候,后觉得里头安静沉寂,想着她睡熟了,方推门进入。不想才掀开帘帐,便见她攥着锦被,浑身是汗颤栗着。
他轻声唤她,她好似醒了,双眼半睁半合间又彻底闭起,搂紧被子往里缩了缩重新睡着了。
“谁说不是呢!”殷夜嘟囔道,“好不容睡着些,做梦梦得我累死了,再加这一场宴会,我真是一点力气都没了。”
“你还在这凶我半日。”
谢清平从她皓腕上松开,她的脉象除了细沉些,乃疲乏之像,其余一切正常,舌苔亦健康无恙。然看她神色,却又实在是有些憔悴。
谢清平不知是否自己多心,他总觉得这两次,殷夜梦醒不太对劲,不是抗拒他,便是害怕他。
她以前梦魇,不是这个样子的。
“你都梦到什么了?”谢清平问。
殷夜想了想,脑海中闪出滚滚浓烟,熊熊大火,人便有些发颤,“不知道,乱七八糟一大堆。”
“大抵都是被你气的。”殷夜瞪他一眼,“这一年我便没睡过几个安稳觉。”
想了想又道,“你师姐医术不错,在别苑那十数日,我睡得挺好。不若,让她来太医院吧,或者做我的内侍女官,六局的职位任她选,再不然看你的面子我单独给她设个职位……”
殷夜絮絮半天,谢清平却没有什么反应。他被一句话戳得更加疑惑,任他师姐医术再好,这般惊梦少眠因心绪产生的症状,如何会在短短十数日内便得了改善。再说那段时间自己还气着她呢,她也不至于心情舒畅……
“到底行不行,让你师姐入宫来!”
“不行。”谢清平回神道,“师姐乃修道之人,下山是为我调理身子的,待我好了,她便回山了。”
“那我的身子还没好呢!”殷夜蛮横道。
“你的,我给你调理。”谢清平笑着低声回她。
“调理身体,很烦的,很慢的,需要很久的……”殷夜有了些睡意,上下眼皮开始打架,没过多久,脑袋便跌在谢清平肩上。
“我会努力……”谢清平扶着她的背脊将她卧在床榻上,“努力、更久地陪着你。”
滴漏声起,伤筋动骨的景熙十年已经过去,新的一年来临。
谢清平给床榻上的小姑娘掖好被子,拍抚着她的薄背。
这一夜,是很好的一夜。
他回琼麟台的时候,回首看见睡梦中的人,嘴角还挂着一点笑。
*
景熙十一年,很长一段时间,都延续着上一年未的气息,祥和,安宁,平静。
四月里,百花吐蕊,杨柳轻烟,昭平长公主大婚。
驸马是从五品的护军参领,亦是早年老王爷看好的人,此番睿成王入京,便将这事提上了日程。
二月二,龙抬头那日,在女帝的朝露台家宴上,这准驸马才从三百里外的青州完成离任交接手续返回,那是二人头一回见面。
彼时,二十三岁的薛阳,还不知晓天家已经择中他欲召为驸马,只当是正常入京述职。故而按理奉召后,未几便也退出了宴会。
毕竟,此番是家宴,不是宫宴。
望着远去的身影,睿成王问道,“阿悦,你觉得如何?可有异议!”
昭平爽朗道,“叔父说笑了,为何要有异议。挺好的一个男儿,阿悦愿意的。”
“再者,是爹爹和叔父都挑中的,自然不会错。”
“好,好!”睿成王大喜,持酒欲饮,忍不住连咳了几声,人便有些喘不过气。
“爹爹少饮酒。”殷夜示意随行医官赶紧上前。
睿成王妃亦给他顺着气。
“无妨,这是高兴的……”睿成王缓过劲,“你赶紧让司天鉴挑个日子,我好给阿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