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便是除夕,昭阳殿设合欢宫宴,宗亲并着四品及以上官员皆在受邀之列。本不过是惯常节庆,然宴会上,女帝一道旨意,便又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本就宠冠后宫的正三品佘御侯,晋封正二品侧君,且是右侧君,如此距皇夫位仅一步之遥。
后宫品级晋升原是在正常不过的事,而往常为平衡前朝,总是整个后宫同晋同封,说白了,便是女帝恩赏各家。或者往里了说,便是天子示弱于朝臣,韬光养晦之举。
而如今,历经月前那一桩“双王一候”案,无论是一箭射杀慕容斐,还是事后分级处理参与者,百官基本都已慑服。
十五岁的少年女帝,已经开始独掌皇权。
今日这则晋封便是头一道证明。
否则,独晋一人,当给诸人一个由头。原也有现成的理由摆着,佘御侯自行宫别苑救驾有功。却不想,女帝根本提也未提。
如此,不过是借此告诉群臣,当是她一锤定音、皇权一统的时候了。御座上,蛰伏了十年的凤凰,终于有了一飞冲天的气势。
只是殿中,自圣旨下,诸人神色各异。
睿成王虎目含怒,刀剑般的目光投在殷夜身上。
百官之首的谢丞相本欲持酒盏的手顿在案上,再未动过,只失神地低垂了原本想要抬起的双眼,最后将那盏酒无声饮尽了。
而将将授封的佘霜壬一双桃花目盈满绵绵情意,尽数望向殿上女帝。只是俯首叩拜谢恩时,余光一点涩意流向了侧座上平婉淡然的昭平长公主。
宴散人归。
戌时正,被睿成王拉下、问了百般事、受了千般叮嘱的昭平长公主终于脱身,然时辰已过,宫门下钥,只得宿在宫中。
殿中烛火熄灭,唯剩了一盏床头壁灯,昭平正欲掀被上榻,便见一袭身影跃来。
她侧身避过,顺手拉住一截床帏帘帐,指尖如刀划过,内劲翻转间便成一条软纱布棍,甩出直击来人,只一招便将对方打出数丈。
待那人捂胸踉跄起身,昭平已经跃至他面前,长剑抵在其喉间。
若非那一身弥散开来的苏合香,只怕此刻早已被一剑封喉。
“殿下――”
外头侍卫来的亦快,火把刀剑俱在手中。
“无事,本殿不慎打翻屏风。”昭平收剑入鞘,横眉扫过黑衣人,“都退下吧。”
周遭重新恢复安宁,黑衣人低头跟在昭平身后。
“何事非要现在见本殿,还穿成这幅模样!”昭平在一旁座塌坐下。
佘霜壬摘下面罩,露出一张眉目如画的脸,唇角还有残留的血迹。
“卑职想问殿下,何时卑职能离开皇宫?”
“你任务完成了?”
这话入耳,佘霜壬有些疑惑地抬头,“如今逆贼已除,难道卑职的任务还没完成吗?”
“后宫之中便只有那么几个人?前朝之地便又只有那一处危机吗?你当初接的任务是什么?”
佘霜壬垂眸不语。
昭平起身,负手背对他而立,“说,你的任务是什么?”
“掩护陛下,保护陛下。”
“对,给本殿记住这八个字。”
“下去吧。”
半晌,身后人没有反应。
“你若执意要走,也行。”昭平转过身来,“便按暗子营的规矩走。”
佘霜壬猛地抬起头,“卑职只是想回暗子营,殿下这般言语,是不要卑职了吗?”
“是你自己要走。既如此,没有完成任务的暗子,你当清楚规矩。”
“臣、知罪。”佘霜壬俯身叩首,拢在广袖中的手攥紧成拳,片刻方恭顺道,“臣自当奉命于长公主,不敢生退心。”
昭平望了片刻,眼神柔和了几分,转身从案几阁中拿出一个玉瓶,递给他。
“吃了,方才那一掌能好的快些。”
“谢殿下。”佘霜壬接过,躬身离去。
“等等,把夜行衣脱了,走正门,免得撞上禁军平添麻烦。”
临到门边,佘霜壬回首道,“殿下心中,便只有陛下和大宁吗?”
“这是我毕生的信仰,亦是你们该有的信仰。”十九岁的长公主想也未想,直言道。
“卑职受教。”
夜空中,残月倒挂,朔风飒飒。
佘霜壬走在淅淅沥沥的小雪中,手中捏着那个药瓶,将药丸倒出,看了半晌也没咽下,又将它放了回去。小心翼翼藏进了广袖中。
他想,不用这药,伤也能好,吃了便没有了。
这是头一回,她私下给他东西。
“方才勤政殿的人露出消息,据说昭平长公主要大婚了!”
“睿成王亲自挑选的人,陛下赐的婚。”
“那此番睿成王来,是给长公主主婚的?老王爷去得早,睿成王对长公主原也同陛下没有什么区别……”
昭平宫中外殿守夜的宫女悄声闲聊,话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