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未明,东方的天空还是一片深邃的蓝。
淳安县后衙内,严庆端坐在铜镜前,梅香正在仔细给他整冠束发。
“老爷,您此去台州真的不用严管家陪着?”梅香开口问道。
严庆如此决定有两个原因。
一是因为台州处于倭寇骚乱的前沿,等他立稳了脚跟,再让家人过去,二是因为田有为的供词,明知道陆光勋想要对付自己,政局波谲云诡,自己深陷其中。
严庆的目光在铜镜中与梅香相遇,他轻轻摇了摇头:“台州倭寇猖獗,还是等我处理好台州的事,局面稳定下来,再派人来通知家里。”
“可老爷您一个人去,没个人照顾起居,梅香如何能够放心的下!”梅香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担忧,她的手在严庆的发间轻轻穿梭,动作却因忧虑而变得有些迟缓。
“我没说不带你去啊,我只是让严管家和家里其他人暂时不要去。”严庆他轻轻拍了拍梅香的手背。
梅香这才察觉到自己已经拿着梳子在一个地方停滞了许久了。
“老爷,我……”梅香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轻声说道,“谢谢老爷。”
严庆将严楼叫进来,再次交代了一番家里的事务,便一个人启程前往杭州了。
等到衙门正式办公,方伯千、赵庭、张录、张任等人到后衙拜见严庆,准备一同恭送,此刻的严庆早已在新安江之上,一路漂向杭州。
方伯千等人不解之时,严楼告诉他们,严庆只交代了一句话。
“一番风雨任蹉跎,江水漫漫,谁怕?且看千岛金玉满地,谈笑间,昨日亦是往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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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臬司衙门二堂内。
一般来说若是公事,若是开大会,则是在正堂,开小会则是在二堂,本衙门公事则在瓒政厅,而重要的公事文案,则放在签押房。
此刻,陆光勋端坐在下首太师椅上,主位上坐的是浙江布政使章侨。
“怎么还不到,我昨天就派人通知他了。”陆光勋一脸急迫的说道。
章侨原本手捧着茶盖,悠然自得刮着茶碗里的茶叶沫子,被陆光勋这一声,也是一惊:“我说老陆啊,你好歹也是个浙江按察使,朝廷的正四品大员,怎么如此轻浮。”
“我懒得跟你扯这些,要不是田有为这个废物东西,咱们用得着今天在这里见他?”陆光勋长袖一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章侨放下手中的茶碗,眼神中闪过一丝精明。
“你还真以为能把他怎么样?你不是不知道,张瀚一直想把那个田有为推到淳安知县那个位置上,咱们可都是帮他的忙,现在没把咱们牵扯进去,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陆光勋冷笑道:“供出咱们?屁大点事能拿你这个浙江布政使,我这个浙江按察使怎么样?”
章侨刚欲端起茶杯,又放了回去:“你还真拿自己当根葱?我告诉你老陆,现在朝廷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浙江,盯着你和我这两个位置了。”
陆光勋眼珠一转,似有所悟:“老章,你这话的意思是不是说,内阁有人想动咱们。”
章侨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知道你还问?”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一个公办推门而入,恭敬地说道:“陆大人,章大人,台州巡海佥使严庆已经到了。”
陆光勋率先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轻慢:“请进来吧!”
随着陆光勋的话音落下,严庆步入大厅内。
严庆刚踏进这大厅,就察觉到一股不寻常的紧张氛围。
当然不仅仅是因为浙江布政使章侨也在场,而是这二人明显在讨论什么,自己一进来,两人便立刻停止了交谈,转向他。
严庆心中了然,但表面不动声色,他向陆光勋和章侨行了一礼,说道:“章大人,陆大人,台州巡海佥使严庆,奉命前来听候差遣。”
章侨使了个眼色给陆光勋,陆光勋赶紧带着和煦的笑容说道:“严佥使一路风尘,快请坐。”
“来人,上茶。”
严庆拱手道:“多谢陆大人。”
章侨开口道:“从淳安知县升任台州巡海佥使,真是可喜可贺啊!”
“是啊!是啊!陆某第一次见到严佥使,便觉得是少年才俊,恨不能与其共事,现在算是得偿所愿了。”
严庆赶忙站了起来,躬身道:“两位大人过誉了,严某定然尽职尽责,为朝廷尽忠,为各位大人分忧,不敢有丝毫懈怠。”
陆光勋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严佥使,台州的海防事务,今后还需仰仗你了。”
严庆应声道:“陆大人担有吩咐,下官在所不辞。”
章侨干笑了两声:“陆大人能得到像严佥使这样的干将,台州之事,定然能迎刃而解。”
陆光勋附和道:“那是,那是,只要严佥使出马,定然是马到成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