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宏图十五岁的时候没了爹,十六岁的时候妈也抛下他出走了。虽然如此,但茹宏图不怨他妈。毕竟哪家勤勤恳恳维持家庭生计的女人摊上个没正经工作,混着所谓黑道满口兄弟义气成日爱喝酒的男人,能忍那么多年也是不容易。
茹宏图上学时成绩就不行,觉得没意思。成天不是在课堂上睡觉就是晚自习溜出去上网。他还记得那天老师来网吧找到他的时候不像往常那样对他说教,而叫他赶紧回家。
“你妈妈打电话来叫你快回家。”
那时的茹宏图还以为不过就和往常一样,他妈叫他去扛他那喝醉酒的爹。谁知到了家里才发现不对劲,家里来了乌泱泱一群人,从人群中隐约还传来他妈的哭声。
“嫂子,对不起……”
“我不要你们对不起!你们都滚,都给我滚!他就是认识了你们这群人从会死的!什么狗屁兄弟义气,就是你们所谓的‘兄弟义气’把他给害死了!”
茹宏图听到“死”字,脑袋一下子嗡嗡作响。他从一群人中挤进去来到他妈身边,颤抖地叫了他一声:“妈……”陈秀红见到儿子,一瞬间就崩溃了,晕倒在地上。
“嫂子!”
“妈!”
众人七手八脚地把陈秀红抬到房间里休息。茹宏图走出房间门,环视着这群人。里面有一些他眼熟的爸爸的“朋友”,有些他不认识,这群人身上多多少少都有挂彩的迹象。茹宏图站在这群沉默的男人中,像一只误入了狼群的鸡崽儿。
“宏图……”为首的男人右臂打着绷带吊在脖子上,他走过来揽着茹宏图的肩膀坐下。茹宏图知道他,他爸带他见过这男人,还称他“伏老大”要茹宏图叫他“伏叔叔”。
“伏叔叔,”茹宏图似乎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哽咽问:“我爸爸他真的……”伏韧紧抿嘴唇,斟酌半晌后才说:“你爸爸,永远是我兄弟。”
那之后伏韧又对他说了很多“你以后要担起这个家的顶梁柱”,“生活上的事不用担心”之类的话。茹宏图终于意识到,他爸是真的死了。虽然这个男人喜欢喝酒又爱说不切实际的大话,可茹宏图仍怀念那些和他一起下河捉鱼摸虾、爬树摘果的时光。
除了快乐,他爸爸是一点其他物质上的东西都没给他留下。往后还得靠他妈陈秀红继续做包子维持母子二人的生计,这个倔强的女人说不要伏韧他们的一分钱就是不要。
陈秀红原本以为二人从农村到城市里扎了根,有了孩子有了家生活也会变好。没想到十几年后竟然连人也没了。不成器的儿子,斗殴致死的丈夫……这一切的一切消磨了陈秀红太多。
陈秀红离开的那天,茹宏图还是被她叫醒起床上学的:“妈妈做了包子冻在冰箱里,你饿了就蒸着吃。”彼时的茹宏图还嫌弃,家里天天都有现做包子干嘛要他吃冻的,他吃得腻了再不想吃包子。
后来他回想起来,才觉得这大概是他妈对他最后的关怀。
这下茹宏图成了货真价实的爹没了妈不要的孩子,好久都没有从这个事实中走出来。以前虽然他们家的日子过得一般,但父母都还在。如今骤然要一个十六岁的少年独自生活,茹宏图完全是看不到前路的迷茫。勉强读完初中,他没有心思再继续上学了。为了生活打过一段时间的零工,又被黑心老板拖欠工资差点没饿死。最后还是伏韧收留了他,让他加入振青帮做了自己小弟,有自己和其他兄弟们照拂好歹不至于没饭吃。
伏韧原来也不想让茹宏图趟帮派的泥水,老子死了总不能让儿子还走这条老路。可茹宏图这小子一没文化二没手艺,实在插不到个正经的位子上,最后就让他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混着,当个边缘的小喽喽反正也没太大危险。
于是茹宏图从十八岁开始就成了街头混混,走上了他妈陈秀红最厌恶的道路。但又能怎样呢?茹宏图学会了一切妈妈讨厌的事情,抽烟、喝酒,穿得三五不靠、跟帮派里的人称兄道弟……耳边却再也没有她的唠叨,那些她口中所谓的“兄弟义气”也成了支撑茹宏图生活下去的动力。
没有了父母,要是再没有这些“兄弟”,他该何去何从。
大概是爸爸斗殴致死给茹宏图留下的心理阴影,他胆子很小又极为谨慎。打群架的时候总是没被打两下就摔在地上痛嚎得像丧家之犬似的很能装惨,通常就不会再被打了,也因此少受许多皮肉之苦。他上头的大哥罗刚总嫌弃说:“老茹真是虎父生了个犬子,比不上他一半的生猛。”茹宏图不在乎被这么嘲笑,他惜命。
最后就连打群架都很少叫茹宏图去了,他就干些打听消息、盯梢放哨,还有贴小广告的活儿。闲着没事的时候,就在收保护费时混熟了的修手机的小店里和老板一起看毛片。
茹宏图对毛片兴趣不大,他那时已经意识到自己是个同性恋。因为他对振青帮上面一个公司来和他对接算保护费的会计小哥很有好感,大约是对方长得白净戴副金丝眼镜,讲话有条不紊,账算得好特别有文化的样子。茹宏图没读过多少书,对这类型的人有憧憬有好感,总想和他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