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侯府书房
“老爷,白芨来了。”书童道。
“让她进来。”
白芨进来后,伏首跪下:“白芨见过侯爷。”
“起来吧,今日他做了些什么?”
白芨起身,眼观鼻,鼻观心,细细道来:“少爷今日在朴阁同朋友醉了酒,回来就睡下了,酉时才醒来,醒来后吃了些吃食,出门遛鸟去了,刚回来,又歇下了。”
“什么朋友?”凤天(字颢[hào]天)抬眸看了白芨一眼。
“奴婢瞧着不是哪家的公子哥儿,戴着面具,看不全面貌,不过还算有礼,不像是糙人。”白芨回忆一番。
“那面具什么模样?”凤天又问。
“是副银面,遮了上半脸,上面没有纹样,奴婢之前不曾见过,却也看不出来特别。”
“知道了。”
“奴婢告退。”
书童见凤天闭着目,眉毛皱着,停下了研墨的手:“老爷?”
凤天突地咳了咳,书童赶紧递上茶,凤天吃了两口,目光不知看着何处:“没什么。”
萑村
顾勋刚从学堂授课回来,远远看见阿笙站在自家门口,不免加快脚步,近了,开口询问:“阿笙姑娘,在此是找小生有什么事吗?”
阿笙递出手中信封:“恭喜顾先生在乡试中初露锋芒,拔得头筹,今日有人送信来,小女子见顾先生不在,擅自替顾先生收下了,还望顾先生莫要怪罪。”
顾勋接过信封,上写着案首顾揽茝亲启,他笑了笑:“多谢阿笙姑娘,小生感谢都来不及,又怎会怪罪阿笙姑娘。”
“顾先生不怪罪最好,夫君今日准备了美酒佳肴,祝顾先生夺得案首,邀顾先生共席,不知顾先生可否赏个薄面,前往寒舍。”
顾勋想来并无不妥,虽说只是个案首,但好歹有人为自己庆祝,不算孤单,便欣然应往。至赵银家中,赵银已摆好酒菜,就等二人来。见顾先生来了,赵银擦了擦板凳,笑道:“顾先生来了,快请坐。”
“赵大哥客气了。”
三人入座后,常见阿笙给顾勋加菜,自己却不怎么吃,赵银有些心疼,往阿笙碗里夹菜:“阿笙不要光顾着与顾先生吃酒,阿笙自己也多吃些。”
顾勋见此,也劝道:“赵大哥说的是,民以食为天,阿笙姑娘不吃怎么行,也应多少吃些。”
饭后,阿笙送顾勋回去,虽然顾勋说不用送,就几步路,但阿笙执意要送,在顾勋进屋之际,阿笙突然叫住他:“顾先生,请等一下。”
顾勋有些意外,他收回开门的手,转身看向阿笙:“阿笙姑娘还有什么事吗?”
“顾先生,小女子冒昧一问,顾先生是真心想考取功名吗?”阿笙双手贴在身前,笑容浅浅。
“阿笙姑娘问这作甚?小生自是想考取功名,入朝为官,光宗耀祖的。”顾勋面上笑容不减,只是看向阿笙的眼神带了几分探究。
“顾先生不要误会,只是小女子这里正好有几本手抄书,又有批注,或许对顾先生有用,若是顾先生不嫌弃,小女子愿送与顾先生,那些东西,小女子一介女流,也看不懂,总觉着在自己手里是浪费了。”
“既如此,那便多谢阿笙姑娘了。”
阿笙很快从家里抱来了几本书,笑着递给顾勋后便回去了。
顾勋接过书,目光落在书上,封面玄青,无甚字迹,他翻开一页,纸上写着十六字: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纸是最贵洛郡纸,墨是最赤朱砂红。其字下笔利落,不疏不慢,笔锋锐利,如飘苇忽举,又似鸷鸟乍飞,丝毫不压抑收聚。
顾勋轻抚朱砂字,喃喃:“好字,文昭公主……”顾勋抬首侧目,阿笙早已进屋去了,他有些迟疑了。
以前他并未过多关注阿笙,只以为她是个流落民间非富即贵的大小姐,可她是文昭公主,是先帝胞妹,是……七十二卫的头狼,玄国最锋利的双剑。
顾勋看向天,他的心有些乱,有些烦躁,公主此举究竟何意?
回想起那句提问,顾勋微微皱眉,可以判断出,公主是知晓自己身世了,是支持?是反对?他有些算不准,但,若是公主愚笨,那她便是一枚弃子。
即使这枚弃子能影响棋局,顾勋也自有办法,他既设下了棋局,就不能输,哪怕是粉身碎骨,也得胜它半子,身在棋局中,他早已不能脱身了。
风吹动书页翻篇,顾勋低头看着,里面字迹内敛许多,与那十六字倒像两个人的字了,中宫收紧,藏而不露,但是过于中规中矩,倒显得太过刻意,没了之前的那份肆意快活。顾勋苦笑,公主怕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回到屋中,顾勋秉烛而读,细细看完了几本书,多是讲为人处事的,估计是皇家孤本,公主手抄而录。
但透过字,他似乎跟着公主走过了一段时间,就像……一匹山水间快乐的野马,突然被人断了腿,圈在马厩[jiù]里,没有了以前的自由与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