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淮安和薛婉成婚的第三年冬天, 她生了一场大病,烧的昏昏沉沉,一碗碗汤药灌下去都不见好。
沈淮安为此罢朝一个月, 整个京城都被他搅和的鸡飞狗跳。纪海棠几乎被他扣在摄政王府,一个月没回过家。
夜里,薛婉迷迷糊糊醒过来,只见房间内灯火通明, 四处的蜡烛燃着,屋里尽是一股子药味的清苦味道,她歪着头, 便见沈淮安坐在床边, 靠在床头睡着了, 随着她目光的注视,他慢慢睁开眼。
神色间一片清醒。
“醒了?”他低头,温柔地抚摸着薛婉滚烫的额头。
薛婉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而后才想起, 上辈子, 她刚陪着沈淮安到边关时, 因不适应北方的天气,也曾有过这么一回。
“你去睡吧,我没事的。”薛婉声音嘶哑地说道。
沈淮安摇摇头:“无妨, 守着你,我心安。”
薛婉筋疲力尽,嗓子干痒, 头也疼的厉害,顾不得许多,又闭上了眼睛,很快她再度睡去。
再醒来时,薛婉却是被寒风吹醒的。
漠北的寒风呼啸而过,声音如泣如诉,犹如鬼神夜哭,破败的屋北蛮的人马似在集结,过几日说不得就会赶过来了。”
薛婉不动声色问道:“今日可是初九?”
沈淮安笑道:“你日子过糊涂啦,今日是腊月二十。”
薛婉心中咯噔一下,腊月二十一日夜,正是北蛮进攻边城之时。
“你怎么了?”沈淮安一脸狐疑,紧张地又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烧退了啊。”
薛婉不知何解,只得摇摇头,声音嘶哑道:“没什么。”
沈淮安只当薛婉是担心他,心中略痛,只恨自己当初没让薛婉留在京城,叫她随自己来此受苦。
他伸手拉着薛婉的手,蹙眉道:“待过几日风雪小些,寻几个稳妥的人,送你回京吧。”
薛婉勉强笑了笑,沈淮安嘴唇颤了颤,终于缓缓点了点头。
“好,我们共进退。”他伸手捋过薛婉的一缕头发,额头抵在薛婉的头上。
两个人的目光纠缠,呼吸合在一处,在黑夜中渐渐起了白雾。
许久,沈淮安发出一声细不可闻的叹息:“阿婉,是我对不起你。”
是啊,那时候的沈淮安满心飘忽不定,总觉得是他亏欠薛婉,让她受尽苦楚。
薛婉瞧着尚且青涩的沈淮安,安慰地吻了吻他的鼻梁:“又瞎说。”
那一夜,薛婉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她在睡梦中突然被沈淮安摇醒,薛婉惊恐地睁开眼,只见外头火把的光亮闪烁,沈淮安一身铠甲,手里拿着一把森然的长刀,刀上还染着血。
“阿婉,快起来!”沈淮安焦急地说道。
房间大门敞着,外头隐约可以听见无数的喧哗,薛婉怔了怔,声音嘶哑地问道:“可是北蛮来了?”
! 沈淮安点点头。
她方要告诉他,北蛮是声东击西,北面佯攻,实则从南门入。可她张了张嘴,却仍是说不出来。
沈淮安十分紧张,没瞧着她的异常,只拉着她起身,冲出房门,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塞给薛婉。
“防身用的,你拿好了。”
他带她出门,边走边道:“北蛮来势汹汹,一旦攻入城中,便有巷战,你在家里不安全,我带你去城南将军那里,你是陈侯的后人,他看在你外公的面子上,定会保你的。”
薛婉心中一惊,却不知为何,一句也说不出来,只跌跌撞撞地跟着他。
她想,或许是在做梦吧。
街上正乱着,不少军士来来往往,沈淮安拉着薛婉一路赶到将军府。
那声音的尾音带着一丝不可名状的恐惧,下一刻,刀斧刺入血肉的声音传出。
沈淮安将薛婉往将军府中一推,迎了上去。
寒风之中,薛婉拿着匕首,咬了咬牙,转身冲入将军府,大喊道:“北蛮人自南边攻过来了!将军迎敌!”
她一边喊,心中却清楚,那守城的将军,人根本不在府中。
果然,整个将军府空荡荡的,边城苦寒,说是将军府也不过是个二进的小院子,前厅后院总共四五间房,有没有人一目了然。
薛婉握着匕首,颓然坐在正厅前,没多久,便见沈淮安带着十几个人冲进来。他们浑身带血,呼吸粗重,犹如困兽。
他瞧薛婉苍白的脸,愣了愣。
“跑了?”他问。
薛婉缓缓点点头。
这并不让沈淮安太过于意外,边城这样的地方,临阵脱逃的将领不少,他们的下场大多跟姓氏息息相关,若是世家或者皇帝身边的亲信,大多也就是个免官撤职,若没有背景,才会军法处置。
“将军跑了,我们怎么办?”
士兵们慌乱的声音四处传来。
沈淮安的眼!眼神渐渐变了,仿佛一只沉睡许久的猛虎,终于睁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