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着呢。
这样的天色对于薛婉来说,实在是十分熟悉的,在薛婉的记忆里,她见过太多这样的清晨,边关五年,有半数的时间,沈淮安都是在这样的时辰开拔的。
远处的金陵大营隐约可以听到号角声,幽幽传来,薛婉眺望远处,却也只能看到高高的城墙。
此时,她的身后传来一声树枝被踩断的轻响,她回头,便见沈淮安一身铠甲,站在院子里。
那不是秦淮河畔时,那种轻便的锁子甲,今日沈淮安穿的是重铠,头盔、护心镜、战裙……每走一步,都带着吭哧吭哧的脆响。
沈淮安的脸被头盔挡住,几乎看不真切,只有一双眼睛露着,在夜色中闪着光。
“沈将军果然轻功了得,穿成这样,还能轻而易举进我家的院子。”薛婉讽刺道,“倒不知我是该先骂你登徒浪子,还是夸您一句艺高人胆大。”
沈淮安却弯了眼睛,并不准备与薛婉争执,他眼里柔柔地带着笑意:“本只是想出门前悄悄看你一眼,未料到你也没睡。”
院子里静悄悄的,已是三月,金陵城满城都弥漫着桂花的香气,薛婉的院子里也种了不少,此刻暗香浮动,月色尚还有一点余光,映在沈淮安雪亮的佩剑上。
薛婉不说话。
沈淮安又道:“李政不善用兵,麾下也没有什么可用的将才,此次出征十拿九稳,你不必担心。”
薛婉不禁气结:“沈将军自说自话的本事倒是比谁都强。”
沈淮安看着薛婉着急否认的模样,心里却柔软的仿佛是秦淮河畔的一盏灯,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着,画舫里传出那些吴侬软语的小调。
他知道,她是担心的,这并不是沈淮安多么狂妄自大,而是因为以薛婉的性子,今日无论是谁出征,她定然都会担心。她就是那样悲天悯人的性子,所以才辗转不得入眠。
即便如此,沈淮安想到,薛婉心底定然是关心她的,也仍然觉得高兴不已。
“我走了。”沈淮安轻声道,“定会凯旋归来。”
说罢,沈淮安转身,准备翻墙离开。
薛婉看着他消失的背影,张了张嘴,却终究没说出口。她想,罢了,沈淮安这人祸害遗千年,定然不会有事的。
金陵城消息灵通,战事的进展很快就传了回来。
听说沈淮安率军出击,和四皇子战于长江。四皇子大败而逃。
沈淮安攻陷扬州,四皇子继续南逃,残兵在锦溪集结,两军对峙。
人人都说四皇子是秋后的蚂蚱,蹦 不了几天了。金陵城原本紧张兮兮的氛围也渐渐平和下来,街上都在传,不出一个月,沈将军就会回来了。
芷荷和春樱每日兢兢业业把消息传回来告诉薛婉,薛婉听了只随口道:“小道消息,都是说不得准的。”
春樱和芷荷面面相觑,刚准备再揶揄薛婉几句,却是周舒兰又上门了。
自战事起后,周瑾之便忙的脚不沾地,常不在家,周舒兰偶尔与薛婉说起,薛婉便糊弄周舒兰拿出周家私藏的江淮地形图,跟她讲解大军所在的位置,沈淮安的打法,周瑾之运粮的路线。
薛婉说的头头是道,周舒兰听得津津有味,还时常回家分享给母亲。
只周舒兰对沈淮安还是十分不友好的,当日毕竟是他搅和了周瑾之和薛婉“相看”,是以,说起话来,忍不住带上了埋怨。
“那沈将军用人十分严苛,我哥近来忙的脚不沾地的,昨日天黑才回来,夜里又匆匆出门,押着粮草从南门出城了。”周舒兰轻声叹了口气,“这两日光是鞋就磨破了好些双呢,人也消瘦不少。”
“打仗期间,这不稀奇的,只是后方而已,若是上了战场,能囫囵回来,可都是万幸的。”薛婉安慰道。
周舒兰轻叹了口气:“我哥那性子,若是真的要上前线,只怕我娘得日日吃不下饭了。”
江浙一代都是富庶之地,更是连年没经过战火,哪里见过打仗是什么模样,薛婉听着周舒兰略带稚嫩的话,只莞尔一笑。她并不愿叫周家多担心,故而没多言什么,只是押运粮草这种事,其实是个高危职业。
一旦敌人动了心思,又被查出踪迹,轻骑快马绕道后方劫了粮草,那负责押运粮草的官员为国捐躯的可能性就大大增强了,不过以沈淮安那缜密的作风,必然不会叫人端了他的后方才是。
可两日后,周舒兰再上门时,却已哭成一个泪人。
“薛婉,我哥出事了,我哥出事了!”周舒兰哭得一塌糊涂,拉着薛婉,几乎话不成话,颠三倒四地说了半天,薛婉才听明白了。
原来那日周瑾之运粮出门,没过多久,便与大军失去联络,周家派出家仆,战乱中死了好几个,才勉强有个激灵的回来报信,说周瑾之的粮草被劫了,押送粮草的官兵如今被围困在跑马山附近,若是无人救援,很快就要被消灭了。
薛婉一边听周舒兰哭,一边摊开地图,仔细搜寻。
跑马山距离金陵不远,是一片群山,山中因常有人走,故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