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阴森的一个独院,糜芜跟在江绍身后走进去,迎眼就见无数黑漆白字的牌位,江绍领着她一一敬香跪拜,朗声禀告了她的身世之后才取出家谱,在江嘉木和顾梦初的名字底下,郑重添上她的名字:江糜芜。
江绍合上家谱,松了一口气:“妹妹,好了,从今往后你就是名正言顺的江家小姐。”
顾梦初带着苏明苑在旁边,江嘉林和张氏站在另一边,江绍话音刚落,张氏便一指苏明苑,道:“大嫂,这里是江家祠堂,你弄个外人跟进来,这是怎么说的?”
苏明苑委屈地看着顾梦初,顾梦初拉过她护在身后,冷冷说道:“明苑一直养在我膝下,跟我女儿是一样的,为什么进不得?”
“大嫂既这么说,干脆就把姓苏的改了姓,也记在江家的家谱上好了!”江嘉林没好气地说,“现在江家也是没规矩了,什么猫儿狗儿都能进祠堂!”
苏明苑一下子眼泪汪汪起来,顾梦初大怒,厉声道:“绍儿才是族长,轮得着你说话!”
江嘉林差点没跳起来,正要还嘴,胳膊被江绍挽住了,他一边向顾梦初打眼色,一边向江嘉林说道:“侄儿年轻,今后家里的大事还得请叔父多拿主意,今日知道叔父要来,侄儿特地备了十几年的好雪醅酒,中午侄子陪着叔父,一醉方休。”
雪醅酒是进上的名酒,江嘉林又是个贪杯的,一听他这么说,顿时来了兴致,也顾不上吵架,先问道:“你从哪里弄来的?我托了好些人,都买不到。”
江绍挽着他往外走,道:“侄儿也是凑巧……”
他两个说着话走出门去,张氏眼见吵不起来,只得带上儿女悻悻地跟了上去,顾梦初牵着苏明苑,一路低声安慰着,很快也出了大门。
糜芜最后一个出来,跨出门槛后回头一看,昏暗的堂中香烟缭绕,江嘉木的遗容挂在墙上,无声地注视着她――他是那种细眉长目,儒雅温和的相貌,若说她与他生得带像,确实有几分,但若说不像,也说得过去。
糜芜转过身来,微眯了凤眸。无论她是谁,只要进过祠堂,名字前头加上一个江字,她就是江家贵女,她的前路,从此与贫女糜芜再不相同。
她要凭借这股好风,扶摇直上,她将再不需费尽心机,在夹缝保全自己,她将一步步走向高处,给阿爹,给所有她在乎的人,一个更坚实的依靠。
糜芜紧走几步跟上前面的人群,向江明心说道:“妹妹的头发真好,昨儿我就想问问妹妹,可有什么养护的秘方吗?”
昨天二房其他几个人都很活跃,多少能让人看出点端倪,唯有江明心从头到尾一言不发,不知是胆小还是心思深沉。
江明心没想到她会主动跟自己攀谈,脸上有些惊讶,但很快答道:“也没什么特别的法子,不过每次洗头时,我姨娘总会加点素馨花汁进去,姐姐可以试试。”
竟是出人意料的好相处。糜芜笑着说道:“好,那我下回试试,谢谢妹妹了。”
江明心忙又嘱咐道:“我姨娘还说,洗头发的水不能太热,太热了会让头发没有光泽,姐姐也可以试试。”
糜芜还没说话,走在前面的江明秀忽地回头,高声道:“江明心,你不赶紧跟上,只管缩在后面嘀嘀咕咕干什么呢?”
江明心带着歉意看看糜芜,跟着低头快步往前走,一句话也没有反驳。现在糜芜明白她昨天为什么一言不发了,有这么个动不动就当众呵斥她的姐姐,一言不发确实是最安全的做法。
江明秀是张氏的亲生女,江明心是姨娘养的,看来这府里不仅是下人们要分三六九等,连主子之间,也是分了等次的。
像她这种刚才乡下回来,连生母的身份都没过明路的,大约是主子里最低的一等吧?可奇怪的是,比起她来,二房似乎对苏明苑更有敌意,为什么?
家宴散场时,江嘉林吃得大醉,被下人们架着踉踉跄跄往外走时,却还不忘交代江绍把剩下的雪醅酒都给他带上,顾梦初最瞧不上他这幅模样,忍不住语带嘲讽:“我家的东西就都是好的?什么都要拿。”
张氏笑嘻嘻道:“姓苏的能拿,姓江的怎么不能拿?”
“你!”顾梦初大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