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实验室后,程蒙的日子不怎么好过。
俞明川提前离开, 没给郑周元机会私下讲解他的实验成果, 这让他郑周元对这笔投资的不安全感像刚过暧昧期的女朋友一样强烈。
他脾气暴躁异常,在实验室发了一通又一通的脾气, 横挑鼻子竖挑眼地大骂――“我要实验数据分析结果整理成报告,下周一早上, 送到我桌子上,而且报告必须写明考察结果!谁不好好干, 谁就给我滚蛋, 你们这群没用的小笨蛋!”
导师一声令下, 实验室周末便像是过年。程蒙和师兄师姐们在实验室里连泡两天,所有人都蓬头垢面, 没工夫洗头洗澡,一身汗臭。他们的一个师兄更是悲惨, 因为整整两天两夜没回家, 被女朋友以为出轨了, 在电话里一哭二闹三上吊, 差点分手。
最后一天,程蒙拿换洗衣服的“出关”, 整个人都是漂浮在空中的,踩不着地。
程蒙被摧残了这么久,在对俞明川五味交杂的感情里,忍不住还多一分“怨恨”――要不是他闲着没事干,提前离场, 也不会让导师如此大发雷霆,将他们这一帮小喽 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
可腹诽完,那久违的,像针扎似的细微情愫,又再次熟练地袭上心头,她机械地将衣服塞进自助洗衣机,投入硬币,按下开关键,怔怔地对着不停转动的滚轴发呆。
是多少年?大学四年,研究生三年,整整七年,这七年里,程然在哪里?她经常对她暗示自己过得很好,身边有爱她关心她的男友,于是程蒙默认那个人就是俞明川。所以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是如胶似漆,还是分分合合?俞明川为什么回来了而她却没有,他们吵架了么?情人之间有一个七年之痒,那么陌生人之间呢?
程蒙无端揣测着与她无关的这七年,她的心越来越沉,越来越重,她觉得自己又变成了那个蜷缩在被子里,不断泪流的小女孩,那只她曾经打算送给俞明川的剑一样的钢笔,她早已不知道弄到了哪里,可那刀锋一样的钝痛,却熟悉得让她再次浑身战栗。
程蒙靠在嗡嗡转的自动洗衣机前,忍不住掏出手机,点开俞明川的聊天头像,那里是空白的。
回去之后,俞明川什么也没有说。
周末程蒙回了一次家。如今的春华街,早已不是七年前那条狭窄的小巷。他们家撞了大运,被划进了市政府重点开发地段,身价飞涨的同时,几个从z中毕业的学生当了网红,接着新媒体的势力,一下将“旺旺火锅店”炒成了当地有名的网红店,他们的宣传语是――你以为你吃的是火锅?不,你吃的是青春。
杜凤抓住了机会,她精明又能干,推着许国强掏出这些年来的积蓄,又去银行贷了一笔钱用来红红火火地翻新店铺、改良菜品,让一家小小的家族经营的小饭馆在连锁火锅店大肆扩张时依然屹立不倒。
正中午的火锅店人头攒动,十二点刚过,火锅店门外红色塑料椅便摆了出来,坐满了等着叫号的食客。
“呦,蒙蒙回来啦。”刚进店门,就听见大周爽朗的大笑。大周穿着一件黑色斜条纹西装,牛仔裤,正拉着几位点了一大桌菜的老主顾拉家常。
大周年纪大了不少,他最明显的变化就是――头发少了,发际线倒退成,两鬓夹杂了白发。他跟着许国强混了这么多年,到今天也算是混出了头。今年他自立了门户,也开了一家火锅店,赚了个盆满锅满,还开上大别克,现在被杜凤搭线相亲,对象是个比程蒙只大两岁的漂亮小姑娘。
大周笑眯眯迎接程蒙,他上下打量程蒙一下,嘁了一声,立马挤兑起程蒙道:“蒙蒙,你说说你,是不是这两天又熬夜啦,瞧瞧你那黑眼圈,都快掉到下巴了。”
“我能怎么办?我们导师一向女的当男的用,男的当骡子用,”程蒙在外面跑出了一身汗,钻进空调房里贪凉,抱着一大杯加了冰块的酸梅汤 着吸管喝。
“有黑眼圈也漂亮。”大周将刷钱的pos机递给服务生送去柜台,又给程蒙添了一碗加满了冰块的红糖芋圆加烧仙草和糯花生米,说:“你们导师也是,就知道赶着你们干活,也不见帮忙张罗张罗你们的个人问题。”
程蒙一口红糖水差点喷了出来――这到底是什么世道,上哪儿哪儿都碰上催婚的。
她搁了筷子,对着脖子扇风,说:“大周,你还好意思说我,当年你要钱没钱,要身段没身段,我妈天天骂你,你不敢啃声,在我面前长吁短叹,以泪洗面,我哪次不是好好劝你?现在好啦,自己终身大事定下来了,倒将压迫转移到我身上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做人可不能这么落井下石。再说了,当年是谁一本正经地跟我说,说不要早恋的?”
大周嘁了一声,大拇指按在程蒙的脑门上,恨铁不成钢地说:“早恋?你还早恋?再不恋你都黄昏恋了!”
“痛!”
到底怎么回事儿啊?”大周将脑袋凑了过来,手圈在耳朵边围成了小喇叭,“你偷偷告诉我实话,我保证不告诉你妈。”
程蒙将喝空了的玻璃瓶往桌上一推,舒服得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