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却被周身结界困着,弹了回去。
原也不要紧,只要见他还安好,她便知足了。
她膝行至 林面前,只欢喜道,“臣下听闻君上灭了魔界,毁了鬼界蒙殷尸身,乱了修道场秩序,会遭天道惩罚,如今见君上一切无恙……我便知道君上定会无恙……”
“嗯,本君无事。” 林点点头,还是一贯的温柔模样,甚至还冲玟陶笑了笑,“当是本君作恶不够,天道还不愿惩罚!”
“君上如何是作恶,君上做什么都是对的!”玟陶安慰道。
“这之前,本君不曾做过恶。” 林蹲下身来,隔着结界同玟陶对面而坐,不似君臣,竟似多年老友。
他言语无波,声色无澜,平静道,“本君同本君妻子幼承庭训,为天地立心,为九州立命,为诸神司法礼,为万世开太平。便也一直恪守此训,将生命大半的温暖都奉给了道和义。留得仅有的情感,交给彼此。故而,本君以前便一直不懂,我们没有做过恶,为何命途会这般坎坷?为何阿辞要受细碎苦痛无休无止的折磨?为何本君爱一个人,要爱得这般小心翼翼?”
“如今,本君明白了,大抵就是因为我们没做过恶,所以才落得如此下场。”
“既如此,为善不得善终,为神已经无力,且让魔渡众生吧!”
“君上,你……”玟陶看着起身站起的人,亦看着子盘从自己身侧被牵引出去,不禁惶恐地望后退去。
她并不畏惧死亡,然而她已经猜到了 林想做什么。
果然, 林亦化开了母盘。子母盘一起现出身形,合为一体。然后,他推掌珏上。很快浮涂珏裂出万千细缝。
“不要……”玟陶扑过来,撕心裂肺地喊道。
饶是她知晓 林此举,但当真的看见浮涂珏毁于自己面前,尤其是他以此自戕,她根本无法接受。
只觉半生所爱,一生信仰,瞬间崩塌。
原来,他以这样的方式,报复她,报复这个世道。
“如你所言,阿辞上不了浮涂珏。既然她得不到的东西,天下人就都不用得到了。” 林掌中发力,与天道一同化世、承载了亿万姻缘福祉的浮涂珏开始破裂。
不稍多时,只听一声轰鸣,玉石塌裂,碎成一地齑粉。
玟陶跌做在地上,只淡淡道,“事到如今,君上可否容臣下在多问一句?”
林没有出声,只立在原处。
“世人相爱,十之八/九是因初见。便如臣下遇君上,当年方丈岛上沧海碧空,君上白衣如雪,如此一眼万年。那么西辞神君呢,她同您的初见又是如何,如何得您这般痴狂?”
“我与阿辞……” 林擦去唇边血迹,满眼皆是温柔情意,“阿辞出生在青丘合欢殿,生而爱哭,非本君抱不可。本君一抱她,她便止了哭声,朝我欢笑,这便是我们的初见!”
林转过身来,面上笑意更甚,“捧在手心长大,于他人或是只是夸张的宠溺,于本君原不过是实打实的写照罢了。”
“阿辞,便是本君捧在手心长大的。”
“之前一万年如此,往后千万年,以如此。”
最后话音落下,天雷穿透九幽河,直劈而来。 林猛地跪下身去,面上却是求仁得仁的笑意。
他年少得道,历了君主三劫,不死不灭,可羽化来去。
而如今,他终于恶贯满盈,有了死去的资格。
但凡有死去的契机,他便可以去寻一寻他的妻子。
他的阿辞啊,神魂俱灭!
他连她的尸身都得不到,连一抹气泽都抓不住。
于是,每日金乌的第一缕光芒射入九幽河底,他便喘出一口气,神识清醒,触感皆在,唯皮肉一点点脱去,至金乌跌落,他便成了一副白骨。然后于夜间再慢慢生出血肉,如此周而复始,乃为天道所罚。
而他,攒着那一点死亡的间隙,去感知寻找他的妻子。
多少年过去了,他半点不曾寻见。
而玟陶,早已在这样的情境中彻底陷入了疯癫。她看着曾经爱过的男子,在自己面前朝为俊颜暮为枯骨,终于感同身受到他的绝望。
到底已经来不及了,这一日,九幽河底来了一个黑袍神尊。
他为玟陶治好了疯癫,让她永远保持着清明之态,然全部的记忆本被抽尽,唯有 林生死交替,皮肉消长的样子在她脑海中来回倒转。
她疯不了,忘不掉,亦无法死去,唯有绝望和恐惧日夜笼罩。
黑袍的神尊,抱起那白衣少年,如同抱着自己的女儿,送他回家。
后于他耳畔轻言安抚,两百年前丛极渊上,阿辞一人抗敌,护尽苍生,攒了无上功德,当有羽化归来的契机。
如此, 林方回笼一点意识,熬过剩余天谴,开始漫长的等待。
此时,他的女儿已经三百岁,眉眼间皆是她母亲的神色。
他教她读书习字,授她道法武艺,日子过得充实而有意义。
青丘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