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那一日晋王府发生的事,不由得想到苏家。难道晋王看中了苏暮莞,亦或者是姝儿?
他天真的想,传闻晋王喜美色,将他抓过来或许根本不是为科举之事,而是为王姝打抱不平。何况屏风后张侍郎说了一堆,并未提及他的名讳。
他不能自乱阵脚,紧紧抿住苍白的唇。
这时,一名佩剑的官兵走过来,将一张考卷徐徐打开,上面的记号如此刺目,提醒着他曾与张侍郎做过的交易。
居然……
内心某一处轰然崩塌,他往后险些瘫倒,靠着手勉强撑着。
他刚刚听到的都是真的,张侍郎果然招认了,还把他拖下水。科举舞弊之罪可比背弃婚约要严重得多。
杜南亭心思快速转动,寻找应对的法子。
与其负隅顽抗不如老实招供,或许还能保住小命。他不敢再有任何迟疑, 嗦嗦开始招供。
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自己曾有婚约在先,与苏家姑娘情投意合,情比金坚。奈何在书院求学时被张樱看中,迫于张侍郎的淫威不得不配合他作弊取第。
他匍匐地上,膝行向前,恳求晋王为他伸张正义,脱离张侍郎的控制。
就这样造作了半个时辰,看晋王不耐地轻哼一声,才住了嘴。
或许是他一番感天动地的言辞打动晋王,因而他并没有受到过于严苛的刑罚,只是被扣押在牢中。
翌日,一天未进食的杜南亭腹中空空。牢房外毫无动静,也没有人搭理他。他仍幻想着重回苏家,抱得美人归时。
不一会儿,一个身影跟着狱卒走进来。
他若有所觉地抬起头,看清来的是谁后,面目乍然变得惨白狰狞,猛地撞上围栏。
他想起剪影中的一幕,不由得头皮阵阵发紧。按理说张侍郎是被打折了腿,受尽折磨,可眼前的人衣冠整洁,全然没有失魂落魄的模样。
莫非是……
白天张樱回到张府,哭哭啼啼诉说着杜南亭被抓走之事,求阿爹赶紧想办法救人。
张侍郎问张樱那些官兵是来自京师府还是大理寺,可她哪里能分辨这些。
问来问去全没头绪,他有些不耐烦,便由着她在屋里哭,佛袖而去。
虽事发突然,可他并不慌乱。
背靠的大树乃皇帝都不敢轻易动摇的丞相,就算有人检举科举一事又如何?去年不也不了了之了吗?思及此,他不再庸人自扰。
张侍郎背着手在大堂来回踱步,等候探子回报消息。等了个把时辰,探子却报左丞相拒绝接见。
直到这一刻,他才意识到情况并不乐观。他额头微微冒汗,坐在太师椅上,手中的杯盏送到嘴边又放下。
如此紧要关头,左丞相拒见,无异于是撇清关系。这些年来儒庭书院往朝廷输送不少进士,真要查起来,牵连的可不止他一人。
大不了让杜南亭做了替罪羊,他便可保全家无虞。
哪成想事发的当夜,大理寺的官兵便来了张府,将还在睡梦中的张侍郎羁押到了大理寺的监牢中。
监牢潮湿阴冷,又不见天日,一进门便能看到角落里的老鼠和骨头。他垂头跟着狱卒走,却从栏杆之间看到杜南亭低头坐在地上,脚腕上戴着镣铐,仍在瑟瑟发抖。
狱卒将他丢进牢房,转身锁门走了。
目光呆滞的杜南亭,抓着他的手将他上下打量了个遍。
“岳父……张大人,你……你不是?”
他猛地后退,靠在墙壁上,面如死灰,如同见了鬼一样。
“岳父大人,我以为……以为你被他们严刑逼供,打折了腿。”
“你说什么?我好端端的,何时断了腿?”张侍郎只觉得莫名其妙,怀疑他虽未被严刑拷打,怕是吓得不轻,神智已有些混乱。
一把拽住他,“你慌什么?他们问了你什么?”
杜南亭瑟瑟发抖,嘴唇发乌,支支吾吾不做声。
“你怎么回事?”张侍郎越发心急,可他越是逼问,杜南亭嘴唇越发抿得紧。
半晌,杜南亭嘴唇颤抖,“晋王,晋王抓了我……我看到您被他打折了腿。”
“你说什么?”张侍郎蹙眉,急声问:“晋王审问你?你可知这里是哪里?这是大理寺狱,晋王如何会在这里。”
“他扮成我那外室,他什么都知道……岳父大人,他什么都知道。”
看他一副惊吓过度话都说不清楚的模样,张侍郎心里已不耐烦极了,甩开他的衣袖,恨恨转身不想再搭理他。
心里恼怒当初怎么会看上这么一个空有皮相却胆小如鼠的人做女婿。
杜南亭这时却似乎全然清醒了似的,走过来将傍晚的事一五一十说与他听。
张侍郎原本不想听他胡诌的,可越听到后面心越冷,越发察觉出不对劲来。
听到最后,他脑中轰隆一声,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立时气疯,狠狠踹了他两脚,“完了,全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