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南亭在浑浑噩噩中跟着官兵上了马车,之后就被扔在一间屋子里,再无人来搭理。
漫长等待,无比煎熬。
他不断宽慰自己,若是事情败露,他后面牵连的可不止一人,张侍郎绝不至于袖手旁观。
俄而,外面传来雨水打在屋檐上噼啪作响的声音。
随着雨声愈来愈大,“轰隆”一声炸雷,吓得他呆坐地上,怔忡不语。
恐惧让他无从思考,升起不知今夕何夕之感。直到雨声渐小,门突然被推开。从外面来了两个人,把他拖拽到另一间屋子。
两人将他丢在门外。
他打着哆嗦,战战兢兢跨过门槛,回头看那两个人,像红纸上的门神一样凶神恶煞地看着他。
他赶紧转过头,抬起另外一条腿,走进屋子。
甫一进去,后面的门猛地关上。
只剩下他一个人,满室静谧。
昏暗中,眼前的四折屏风后有剪影晃动。
他徐徐靠近,侧耳倾听。
屏风后的人正在讨论科考舞弊之事,声音不大不小,悉数传入他耳中,吓得他喉咙阵阵发紧。
刚把头探过去,从暗处突然冒出一柄长剑抵住喉咙。
他骇了一跳,抬头一看,是个黑脸壮汉,满脸横肉,吓得赶紧后退。
屏风后,一个声音浑厚的男人大声训斥,只见一顶正三品的官帽晃动着滚出来,落在他脚边。
屏风后,一根粗长木棍啪地打在一个剪影的腿上。
“啊――”
骨头折断的声音。
随即传来一声惨叫,“我……招……全招……”
里头的声音,熟悉得令他心跳加剧。
再看脚下的乌纱帽,他猝然惊醒。
万万料不到张侍郎会先他一步被抓过来。
大概是扛不住严酷的杖刑,屏风后面的张侍郎将科举舞弊以及儒庭书院的事情悉数招认。
里面那人定是故意让他看到这些。
杜南亭瞠目结舌,满身恐惧令他双手发出冷汗,双脚无法动弹。理智尚存,他反应过来,立刻拔腿就往门口跑。
他可不想被打折腿。
还没跑几步,就跌坐在地上。
两名官兵将他按在地上。
下一瞬,他掀眸却见,一位头戴玉冠的男子从屏风后缓缓走出,周身气息阴沉冷冽。旁人抽出一把太师椅,男人顺势坐上去,翘起二郎腿。
乌沉的光线下,只能看到男人身着一袭华贵考究的锦袍,看不清面容。男人将手随意地搭在扶手上,转动着拇指上的扳指。
明明看不见,杜南亭却异常清晰的感受到他的双眼盯着自己,惊惧蔓延到四肢百骸,他跪在地上抖如筛糠。
忽然,男子冷声下令掌灯,登时屋里明亮起来。
杜南亭战战兢兢抬头,鼓足勇气看那男子一眼,哪想这一眼看去,吓得他险些魂都没了。
这人身姿颀长俊挺,头戴玉冠,头发一丝不苟高高束起,分明是个男子,可这张脸……
竟是他养在别院的外室姝儿!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之人,几乎要把眼睛揉烂。疑心自己在做梦,遂反复掐自己的手背,疼得钻心也未曾从梦中醒来。
这不是梦。
恐惧令他牙关颤抖,脸色煞白,一句话说得颠三倒四:“你……姝儿……你是不是……你是谁?”
林云疏早已不耐,转动着扳指起身,俯视着他,好让他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看清这张脸。
“杜南亭,早知会有今日,你是不是很后悔没有把我杀了?”
明明是一张娇柔百媚的脸,声音却是字正腔圆,浑厚有力,不复往日软糯娇音。
百思不得其解之下,杜南亭额头冒汗,背脊冰凉,只觉后背一阵阵阴风包裹着他,无处可逃。
林云疏轻哂一声,撕下面露,露出真容。
“啊!你――”杜南亭骇了一跳,不敢相信跟自己同床共枕的会是一个男人。可是,那些缠绵的夜,身体的感触不会骗人。
“你……明明是女儿身。”
除非这人有妖术……
他再次看向男人,清逸俊美至极,一双眼角微微上挑的眼眸深如寒潭,长得好生妖异。
这人怕不是个妖物!
林云疏靠近他,欺身下来,高大的影子瞬间笼下来,道:“若非我,王姝怕不是早已曝尸荒野。”
“都是张大人,张大人要我杀人灭口,我……我什么都没做。”他挣扎着上前想要拽住男人的长靴。
“是吗?”林云疏声音如同霜冻时的冰凌,冷得刺骨。
“是……”杜南亭心虚地垂头,复又抬起头来直视眼前的男人,询问他究竟是何人。
听到男人低声说出身份,杜南亭顿时大气也不敢出,冷汗直冒。
晋王?自己何时惹到晋王?
思绪飞转,突想起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