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点吧,我等得花儿都谢了。” “ 过――” “飞机!”
姜屿西推门进来,还在玄关处换拖鞋,就听到来自“企鹅纸牌”熟悉又聒噪的机械音。
这俨然是他家母上大人又戴着千年不拿出来的近视眼镜,把略显富态的脸怼到智能机屏幕不足一寸的地步,激动地玩着网上的纸牌游戏。
“四个六,炸|弹!”姜母自信地“甩出去”四张牌,脸上挂着稳操胜券的笑容,她对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中年男人 瑟道,“我厉害吧,这周的碗你来洗。”
姜父老神在在,仿佛一位入定的高僧,对世俗红尘不屑一顾。然而他略微颤抖的双手却还是诚实地出卖了他。
姜屿西低头看了眼老妈手里的牌局,淡淡地错开视线,声波平静得没有一点起伏。
“妈,姜老师赢了。”姜屿西平淡地陈述着一个事实,默默倒退了几步,远离战场、明哲保身,“他教了三十年数学,你这些年买菜砍价还价增长的智慧,看来还是斗不过他。”
姜母吃惊地看向他的儿子,眼睛里充满惊讶,一瞬后,这惊讶便转变为了然和愤怒。每一次,姜屿西都不会猜错,估计这次也不会例外。
不出所料,下一秒对方农民扔出一对“王炸”。智能手机里传来农民获胜的欢快音乐,斗败了的地主垂头丧气。
另一个全程抱大腿赢了的农民还极为欠揍地发来两条消息。
“滴滴”――四个六还敢抢地主,天真!
“滴滴”――玩了二十局,大姐你回回都输,太垃圾了。
伴随着“太垃圾了”四个字而来的是“斗地主”专属的泼冷水特效,只见手机屏幕内一个穿着华丽的q版小姑娘被一桶凉水浇得透心凉,宛如一个斗败且丧气的落汤鸡。
姜母:“……”
怒火射穿对面薄薄的一层报纸,每一道目光都充斥着杀伤力。
佯装捏着报纸专心看、实际上也幼稚地陪姜母玩纸牌的姜父终于控制不住地笑出了声,还是嘲笑的那种,确实毫无求生欲……
姜母之前 瑟地扔出一对炸|弹,姜父颤抖的手指不是出于害怕和失败,而是不小心泄露了自己再次获胜还能打脸对方的喜悦。
姜屿西默默叹了口气。
一个教了三十年高数不过退休数月的大学教授,一个传说中教授的温柔贤妻,整日沉迷于某纸牌游戏,就跟吸嗨了一样,姜屿西也是十分苦恼。
姜母怒而转头,气到差点呕血。她问宝贝儿子:“姜屿西,你说这老头子是不是神经病,从来都不知道让让他老婆的,没回都让我输,让我这老脸都丢进了。”
姜屿西没有正面回应,只说:“妈,你还不老。”
姜母翻了个白眼,“要不是你妈我人老珠黄,比不过人家小姑娘了。你爹怎么会让都不让我……”
姜父的求生欲来得晚却也刚刚好,他颤巍巍地举手抗议,“你胡说,泼我脏水!哪里什么小姑娘。古话说,牌场如战场,上阵无夫妻,我这是遵循游戏规则。”
姜屿西见父母周围的火|药|味渐散,也无心观战,转身就走。
姜母眼珠子一转,却叫住了他:“哎,帅哥。第一天在这边上学,遇到漂亮小姑娘了吗?”
姜屿西从冰柜里拎出一瓶甜滋滋的汽水,仰头先喝了小半瓶,面无表情地擦了擦嘴,上天眷顾的好面容赏赐般转了半边,目光却奇怪地有些疏离。
“没有。”姜屿不咸不淡地开了个冷笑话,“怎么?你们是比较愿意让我早恋?”
姜母感慨道:“怎么就是让你早恋,我们是想和你多说说话。唉,你这小子真是越大越不省心,小时候你还会跟我们说幼儿园哪个小姑娘生得模样好,想要和人家牵小手的。你那个时候还胖乎乎的,可爱又开朗……”
姜父猛地拍大了她的肩膀,制止她继续说下去。
姜母似乎意识到自己提及了禁区,话还未落便戛然而止,黯然地闭上了嘴。
谈起姜屿西的童年,原本挺和睦的家庭氛围弥漫起淡淡的尴尬。
姜母以前也不是全职母亲,她是个三甲医院的护士长。护士这个职位说起来好听,收入也不算低,但实际工作起来却是昼夜颠倒、累人得很。姜父的学校又离家里远,经常夜宿在教室宿舍。父母都不在家,留了个年幼的小孩着实不妥。
姜母便拖亲戚找了个靠谱的阿姨,每天接送姜屿西上下学以及给他做营养餐。
谁知越是熟人介绍的越是坑爹。那阿姨连家政中心都没报道过,就是个靠关系拿薪资的五十多岁农村女性,见家里没大人,就懒得开火,随便做几道凉拌西红柿、馒头沾酱油的菜凑合凑合就过去了。
姜屿西小时候才不像现在这副油盐不进的冷淡脾气,傻傻憨憨的,谁都可以欺负。那阿姨见小孩子也不告状,更加得寸进尺,一次糊涂起来竟然把姜屿西关进了屋子里,自个儿带着孙子去邻市玩了。屋里没有食物、也没有通讯工具,小姜屿西差点饿死在自己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