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缨从医仙府邸出来,直往仙人殿前去。
淼淼腾云于他脚底翻飞,乃是催云术趋近于极致,这些无灵无根的物什,险些受不住。
行于半路,一匹灵鹿于半空拦了他。
灵鹿口吐人言,“神君此番匆匆,所为何事?”
华缨神色不愉,却还是顿了片刻,道,“东南辖地有刺蛛群,我且去仙人殿瞧瞧有没有得用之人,前往绞杀。”
灵鹿抬起一蹄,指了指仙人殿的方向,“妖君羲裔正在仙人殿议事,群妖聚首。”
华缨拧眉看它。
灵鹿不疾不徐道,“一月前神谕降下,不知为何只停留瞬息,金灵之光异样,仙尊唯恐隐有错漏,便将之置于匣中,约定今日再行开启。喏,妖君此番正在仙人殿主持夫妻剑化物殉万灵之事,你于此时前去,恐有不妥。”
华缨虽急于寻人下界,但听闻此事,亦不免心生疑窦,“夫妻剑不过昨日才飞升,如何能为神谕祭。”
灵鹿甩了甩举得酸疼的蹄子,又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今日万万不可下界。”
华缨道,“你话中有话,既来寻了我,必不是一心让我猜谜。”
“直说。”
灵鹿又指了指医仙府邸,道,“仙尊殿下和从御神君去寻一寒仙者了,听说,是带着杀伐之气,行色匆匆。”
华缨脸色登时一变。
心中仅有一词。
多事之秋。
华缨顾不得仙界“禁御空疾行”之规,以灵力为源,飞身前往医仙府邸。
踏入前院,静谧非常。没有仙娥来往修剪花枝,引水奉茶,亦无晾晒草药的仙童。
就连那胡长三尺的医仙竟也消失无踪。
华缨冷着一张脸往一寒的寝内而去,在推门那一刻,被禁制桎梏。
是从御仙府的禁制术。
华缨眼中似要窜出一股子火苗,狠狠盯着眼前的禁制,过了许久,终于窥得章法,不留余地地从右腕引出所有灵力,咬牙解开。
榻下,一寒跪伏于地,拽着从御神君的衣摆,一声又一声地哭求。
他说。
“师尊,我不要封灵脉!”
“不能封,不能封!这是我爹留给我最后的东西了,他是想让我与他一同走那条路的啊!你们让我封存,凭什么,为什么?我心中有恨又如何了?我不应当恨吗?我早便知晓,爹爹就是为羲裔所害!灵脉承袭,诸事皆明,我承的不仅仅是爹爹的灵力,还看到了妖君坑杀掳掠、做的那些丧尽天良之事,笔笔皆是烂账!妖君就是个搅乱仙凡的祸患,我想要杀尽他的子子孙孙,何错之有?”
“师尊!您也说了,羲裔做尽天下寡廉鲜耻、草菅人命之事,最是该死!他的子子孙孙多有跋扈,为祸四方,我将众妖杀之,用以晋升灵力,岂非因果相和,头尾相接!这最后一步,便是我取下羲裔项上妖头!您瞧,我如今灵力已然能达到爹爹生前的五成,你给我个机会,再给我一点时间啊,我定然能为爹爹报仇的!”
“我一定要杀了羲裔!”
“天下祸乱,起自于他,终将归结于他,他死了,仙凡才能得到安宁!”
“啊啊啊啊啊!”
“师尊,师尊,师尊!我求求你!求求你,别封我的记忆,别封我的灵脉,别剥除我对妖众的恨意啊!你信我啊,再信我一次!我今后必定谨慎行事,我再也不逞能了,不会毫无价值险些死在外面!我悄悄地,我悄悄地,哪怕实力悬殊,我,我可以暗杀羲裔啊,我甚至可以和他同归于尽,只要他死,我要他死!”
“不要,不要,不要啊,不要,不要啊啊啊!!!”
华缨倚在门扉之处。
眼前,一寒刚愈合的右腕再次被剖开。
行凶者,是师尊,从御神君。
他指尖捏着一段从一寒腕间剖出的精致发簪,金丝蟠玉,灵光点点,星芒逼人。
玉簪染血。
但从御神君下手极稳,一寒皓白的腕间甚至只溢出一缕鲜血。
端看那腕间损伤,全然不似往先一寒下界重伤时的血泊那般骇人。
可一寒的表情崩裂了。
好似天上地下归于混沌,独他一人被束缚在原地,迎面接受着洪荒的侵蚀。
他眼中蓄满了泪,却一滴未落,只是不停咬着已然血迹斑斑的唇,固执看着金丝蟠玉簪在从御神君的手中慢慢暗淡了灵光,最后只留下玉的温润。
一寒偏了偏头,那泪就像滂沱一般,从侧颊滑落。
华缨所占着的角度,恰恰能看到他痛不欲生的神情,可那只是一瞬,一寒又猛然抬头。
他冲着华缨喊道,“阿缨,你快过来,阿缨,快过来救我啊。”
“你最心疼我了,就算天上地下都说我错得离谱,你也会向着我的对不对?”
他委屈地看着华缨,红着眼眶一边哭一边努力挣着身上的束缚,“阿缨,你说会一直护着我,不,不用,我不要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