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支月季其实已经完全枯萎了,但看得出将它保存到现在的人其实很珍惜它,那些会使它形容丑陋的干枯花瓣都已经被仔细而温柔地收拣起来了,只剩下最内轮还尚有一点生机的留着,依稀还能看出它初时绽放时的艳美。
这是柯迟一直照顾着的花,仿佛还留着一丝柯迟身上的信息素的味道,成子言舍不得丢掉它,只是轻轻将它从信上挪开、放到了床头柜上。
对折起来的信里还放着一张银行卡,是成子言之前让助理转交给他的那张,他下意识翻出手机里这张卡的相关短信通知,第一个月的钱通过谭忧给了医院之后,就再也没有动过。
成子言脑子里空白一片,让他久久反应不过来自己应该是什么样的情绪才好。
出差前异常主动的亲近,还有ega鲜少出口的亲昵称呼,那些直觉里的异常,都丝丝缕缕地交织在了一起,让他后知后觉地才品到了那些都是某种预兆。
他以为ega的亲近就是答复,他满怀期待地找了一座城市才找来这样一整捧真正的玫瑰花,去送给曾蜷在他怀里的那支不被命运垂怜的小玫瑰,他竭尽一切想把最好的都给他。
成子言拿起信开始看的时候手都有点发抖,呼吸都屏住了,一颗心却疼得厉害,他还是被那支从来以艳美模样示人的玫瑰身上的刺给伤到了。
可是当他看到信里ega一笔一划认真的笔迹的时候,还是难以抑制地心软了。
信上说,子言,对不起,我实在没有这样的勇气亲自作应答,也不奢求可以得到你的谅解,这本来就是我咎由自取。
――走得有点急,只能将房间大概清扫一遍,对不起,我太笨了,不知道有没有都清洁到,可能还是需要再麻烦保洁阿姨一趟。
――后颈上的印记,我不知道要如何同你解释,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留下需要我去做清除手术的标记的那个alpha是谁,回想起来,也只有泛着发霉味道的潮湿而黑暗的小巷的影子,我不知道应该去责怪谁,也许是我自己,我的存在原本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
――院长的事,实在是太麻烦你了,感谢太过廉价,那些欠你的费用,我之后会一点点还清的,可能需要很长的时间,对不起,但我会尽快的。
――最后麻烦你的一件事,应该是替我谢谢景先生愿意帮忙吧,想来他也是看在和你的情分上才愿意出面的。景先生是位很有涵养十分优秀、性格也很好的ega,你们其实很合适,我偷偷想过以后陪伴在你身边的会是怎样一位优秀或可爱的ega小姐或先生,现在看来,景先生就是最合适的人选了,你们站在一起的身影都很般配。
――我不值得被追求,或许从一开始在醉色遇见我对你而言就是一件很不幸的事。我没有办法缓解你的易感期,没有办法被你留下标记,也没有办法替你解决你的难题,还会给你造成许多麻烦、带来很多困扰,我在你身边除了成为让你疲惫的拖累以外,没有别的用处了。
――子言,对不起。
他将自己的姿态放到了尘埃犹嫌不足,恨不能字里行间都透出一句“我不配”,可他还是怯懦的,始终没敢回应一句“喜欢”,或许他也不敢相信那一句“追求者”是出自于alpha深思熟虑的感受之后的话,他不相信自己有值得被爱的资格。
一声声的“对不起”,却看得成子言疼透了心,连空气都跟着一起静默了良久才猛然仓促地呼吸几口气,呛得他几乎红了眼眶。
是气的,气他不自爱不自怜,气他总是固执地不愿意向自己多袒露半分心绪,还气他一声不吭地逃走,但成子言又是自恼的,他想,自己到底忽略了太多。
那些小心翼翼、惟命是从的举措,那些躲闪的视线,都被他主观认为大部分缘由是与自己拉开距离、不相信外界善意,而鲜少将重点停留在ega自卑不自信的心理。
成子言闭了闭眼,将信仔细小心地折了起来,将那张卡塞回了信纸里。
次卧的衣帽间也被收拾的很干净,那些他没有碰过的衣服连吊牌都没有剪,原封不动地留在了衣橱里,柯迟住在这里的时候就很注意整洁,以至于他一声不吭地离开后成子言几乎找不到他的任何痕迹。
连日的奔波让成子言脑仁都开始隐隐泛起疼意,支撑着他忍着疲惫跑遍一整个城市、又赶飞机回来的动力无非就是能在回到公寓的时候,将那束玫瑰送到柯迟手里,他想看他澄澈漂亮的眼睛里流露出惊喜与开心的模样。
可他的神经如今仍须紧绷着不能松懈。
――他得去把这支不自信的玫瑰找回来,好好养在身边,将那些极少诉诸于口的爱意都一遍遍地说给他听,但也该叫他不敢再自贬才好。
成子言凝了凝神,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将行李箱拎去主卧来不及收拾便换了身衣服,出门之前还将他带回来的那捧玫瑰放进了专门配套买的大花瓶里、放到了柯迟床头柜上,只拿着手机和钥匙便匆匆走了。
他不知道柯迟会去哪里,甚至因为尊重柯迟的选择至今也不知道他白日上班的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