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隔绝在结界之外,也将顾十九彻底隔绝,他像是游离在众人之外,他无法从寒江刃话中回神。
他无父无母,没有亲人。
他生来便是一团魔气,游荡于天地间,他能去哪里?
无尘宗,泷月君。
对,还有一个人,这世上还有一个人能收留他。
晏离舟看着顾十九消瘦的背影,他突然升起了一股熟悉的感觉。
他似乎在哪里见过这名少年。
这记忆来得突兀又诡异,难道,跟他失去的记忆有关?
几人各怀心思,身旁的澜鬼倏然转身,将晏离舟牢牢护在自己的怀里,他张开护体结界,挡住了飞来的毒刃。
灰蒙蒙的天幕下起了细雨,晏离舟被澜鬼护着,他微微仰头,看清了突然而至的雨丝是什么东西。
那是一枚枚淬满毒液的银针。
晏离舟瞳孔倏然紧缩,他身体里的阿淼夺走了他身体的掌控权,嘶哑着声音叫道:“伽婪哥哥他……”
萧子归与寒江刃相处多年,只一个眼神他便懂得寒江刃要做什么,千钧一发之际,他挣脱身后两名弟子的束缚,他没有逃,而是用身体遮住伽婪。
头,伽婪没有做过一件恶事,那为什么不能放过他呢?
是魔便真的都要全杀吗?
“顾珏,你在想什么?”寒江刃冰冷的声音唤回顾珏的思绪。
光是听到寒江刃裹挟怒意的声音,就让顾珏本能颤抖,哪里还敢反抗寒江刃。
“我、我没在想什么?”
寒江刃:“收起你那不该有的心思。”
顾珏像是被戳穿了般恼羞成怒,小声反驳,“我说过我什么都没想,萧子归怎么都算是你的师兄,你怎么可以伤害他?”
寒江刃不为所动,眼眸冰冷,一字一字道:“所以我说,给我药。”
顾珏迅速从储物戒里翻出解药递给寒江刃,他的手指还在颤抖,寒江刃瞥了他一眼。
那一眼让顾珏遍体生寒,他的解释只是白费口舌,甚至可笑至极。
他的所有心思都被寒江刃看出来了。
寒江刃掰开萧子归的嘴巴给他喂下解药,面上满是嘲讽。
“为了一个魔物,连自己师父最后一面也不愿见,流溯长老收了你这么一个痴情种,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寒江刃自言自语说完,倏地抬眸,伽婪不惧他的威慑,冷静与他对视。
经过昨夜,他已经彻底想清楚了,哥哥们都有安身之所了,他将这几年赚得家当全都给了他们,他已经还清了父亲的养育之恩。他对世间也没什么牵挂的了,死就死,有什么好怕的?
伽婪双臂被郢仙宗弟子抓住,他自知徒劳无功,也没打算反抗,他瞪着寒江刃,说道:“我死后,也会诅咒你们,世人都会知道,名门仙宗竟然与魔为伍。”
寒江刃不为所动,他摸着颈肩白貂的脑袋,笑道:“你以为用相同的方法来恐吓我就有用吗?郢仙宗没有收留什么魔物,我们想杀谁便杀谁,无需旁人置喙。”
伽婪面色一僵。
寒江刃说完后白了一旁的顾易一眼,讽刺意味十足。
被一只魔物的话轻易给忽悠过去,真给宗门丢脸。
顾易再次感受到寒江刃的嫌弃,他克制住怒气与尴尬,将头扭到了一边。
流溯长老死后,郢仙宗的大权彻底落到寒江刃手中,从前碍于流溯长老的保护,他不能收拾掉顾十九。
可现在流溯死了,他想做什么,谁都无法阻止他。
他放顾十九自由,顾十九不是郢仙宗弟子,世人只知他为正道清理门户,才不会追究郢仙宗曾收了一个魔物的事情。
至于伽婪这只没什么本事只会耍弄心机的东西,如果不是萧子归阻拦,他根本不用花费力气就能杀了他。
一只沾染了凡尘俗世有点声望的魔物罢了,顾易竟能畏手畏脚成这样,等回了郢仙宗,他定要严惩他。
……
‘毒雨’落下的瞬间,晏离舟几乎是立刻就明白寒江刃想做什么了。
他想杀人灭口,来个死无对证。
澜鬼担心他做傻事,锁着他不容他有挣脱的可能,他眼睁睁看着少年被毒雨浇头,膝盖跪地倒在了雪地里。
毒雨止息,他夺回身体的掌控权,奔到少年面前。
“顾十九?”晏离舟拍拍少年毫无血色的脸颊,只一下他就本能缩回了手。
好冰。
少年是怎么忍受住这天寒地冻的呢?
顾十九衣衫褴褛,肌肤呈现丑陋的绛紫色,晏离舟迅速脱下身上狐裘盖在少年的身上。
顾十九感受到温度,缓慢掀开眼皮,他睁着空洞的眼眸看向抱住他的人。
他的声音即使在寂静之中也听不真切。
“师尊?您终于……来救我了吗?”
师尊?晏离舟本能就想起了少年刚故去的师父流溯长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