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十九一怔。
向他伸来的手洁白如暖玉,银铃倾斜,搭在凸出的腕骨上,一颗红痣点缀其间,打破了那过于苍白的颜色。
顾十九微微喘息,抬眸看向来人。
黯淡天光中,那人黑发如墨,唇若涂脂,细雪落于眉间,只匆匆一瞥,他便陷入那双浅色的琉璃瞳中。
对方的容貌并不是万里挑一,他却忘记了如何呼吸。
“你没事吧?”晏离舟见少年不答,重新问了一遍。
顾十九不自觉吞咽喉咙,强烈的干涩感让他蹙起眉,痛苦地咳嗽了两声。
晏离舟掏出几枚丹药,扶着少年肩膀喂他服下。
顾十九害怕自己身上的脏污弄脏了面前人的白衣,有意往旁边避开,躲掉了晏离舟的触碰。
晏离舟并不在意少年的抗拒,他的注意力全在少年的触角上。
他的感觉没有错,这股气息和他的白角一模一样。
他们都说少年是魔,难道,自己的原身也是魔物化身吗?
郢仙宗弟子恍然回神,对方什么都没做,他们反而先怂了,这要说出去,不是更给郢仙宗丢脸吗?
如果被宗主知道了,以宗主的脾气,绝对要将他们驱逐出宗门的。
“你是顾十九什么人?”
“这是我们宗门之事,我劝你不要随意插手。”
晏离舟蹲在地上,被人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却丝毫不落下风。
晏离舟抬眸轻扫,不怒自威,只一个眼神就让郢仙宗弟子们头皮发麻。
若说澜鬼是外表唬人,那眼前清润如玉的少年是从内而外让人觉得畏惧。
在无漾身边待了那么久,他再也不是初来时那个见谁都害怕,唯唯诺诺的晏离舟。
或许是被无漾娇纵太久,他各个方面都染上了无漾的痕迹,即使无漾不在身边,也没人能欺负的了他。
晏离舟:“我不是顾十九什么人,我确实是在多管闲事。”
他说得坦荡,郢仙宗众人却懵了,他们怎么都想不到,晏离舟会是这种回答。
顾十九怔怔望着晏离舟,脑中闪过流溯长老曾对他说过的话――
能成为天下第一剑的徒弟,顾十九一点都不高兴,什么泷月君,什么白衣剑尊,他一点都不稀罕,他得知流溯长老要将他送人,当夜就抱着老人的膝盖大哭不止。
流溯长老叹息一声,摸摸他的脑袋,笑道:“我命不久矣,郢仙宗迟早要交到江刃手中,我不在了,江刃必要杀你,唯有泷月君可保你性命,他不像外人所传的冷酷无情,十九,记住,你要听你师尊的话。”
“长老,十九只想做您的弟子,我哪里也不去,我就想待在郢仙宗陪您。”顾十九摇摇头,哭得眼睛都肿了。
他无父无母,没人待他好过,唯有长老待他如亲子,可长老也要离他而去了。
长老病倒床榻,寒江刃接替宗主之位,顾十九再也没有见过长老一面,碍于泷月君徒弟这一身份,寒江刃没有第一时间铲除他,却命人百般刁难他。
他躲在郢仙宗的小院里,从最初想念长老转变为了想念那位从未见过一面的师尊。
他虽不稀罕这位师父,可私底下却在偷偷打听泷月君的消息。
听闻那位剑尊少时便修炼出本命灵剑,千山月下斩杀恶灵数万,剑淬鲜血,身不染尘。
泷月君如皎皎明月,清冷如霜,他不为世间万物所缚,可偏偏为一人破了例。
传言他为大徒弟抵御妖物,亲自挡剑,早已身死魂消;又有传言,他为一盲眼少年动了凡心,在他负伤后,那少年带着剑尊去了一处世外桃源。
顾十九扔掉那些没有根据的坊间话本,觉得这些都是戏言。
长老不会骗他的,长老说过,他只要学会示弱,开口求救,师尊即使远在天边,也会顺应他的呼唤来救他。
他无数次在心底里呼唤那个名字,始终不见有人来救他。
他清楚明白,泷月君只对他的大徒弟与二徒弟好,怎会理会一个从未见过的弟子呢?
直到那道声音响起,霜雪之中,来的人不是那位如谪仙般的白衣剑尊,而是一个与他一般年纪的少年。
不是泷月君救了他,是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顾十九咬了咬唇,默默骂了一句‘长老骗人’。
……
“咸吃萝卜淡操心,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
吊死小鬼看清他们腰间配饰,多嘴提醒道:“阿离大人,他们都是郢仙宗的外门弟子。”
晏离舟眸色骤冷,外门弟子也如此嚣张,郢仙宗怎么说也是修真界鼎鼎有名的仙宗,怎会养出这么一群败类!?
晏离舟:“郢仙宗的门规,就是允许你们随意欺辱同门吗?”
“干你屁事,你也看到了,我们只是在教训这个不听话的小子,你最好识相一点,有多远滚多远。”
烈阳被乌云遮盖,阿祀坐在酒楼里,他面色森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