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后面几天怎么纠结怎么辗转难眠,程重安还是没有违背诺言,乖乖在周末“拎包入住”了。
他没有把原来租的小狗窝退掉,想着等把债彻底还清,或者宋清远哪天厌倦了,他还是有点眼色,老老实实跑远些比较好。
宋清远开门看到他提的一小包行李,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进来吧。”
他进门时王子躺在一只沙发软垫上,闻声抬头看了他一眼,继续舔自己的豹纹肚皮。
换过鞋,宋清远没谈别的,先带着他往里走,把屋子一间一间认过去。他走在前面,用最简练的话介绍着,厨房,洗手间,影音室……
两人在书房前停了一会,门半掩着,里面不断传出英语对话的声音。
“糖糖每周三次外教课,”宋清远向他轻描淡写地解释一句,“她妈妈想让她小学毕业之后到外国念书。”
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有关另一半的话,程重安的心就像被一根小针“噗”地飞戳出一个细小的洞,他垂下眼睛,闷闷地答应了一声。
那你呢,他忍不住做无谓的猜想,到时候你也会离开吗?
保姆房在走廊拐角的拐角位置,说是保姆房,其实不过是家里面积最小的一间卧室,但也比程重安租的那间房子客厅还大,书桌衣柜等一应俱全。
卧室朝阳,采光极好,还有一个带白栏杆的小阳台,夏天住起来大概很闲适。
程重安的第一个想法是――以后不用把衣服全晾在家里了,可以用阳光彻底晒干,不会总是有一种黏黏的潮湿感。
任谁看到更好的住处都会开心,更何况是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个屋檐下,程重安虽然一直沉默着不敢有所表现,眼睛却开始变得有点亮亮的,神情无法掩饰。
有什么可开心的?
宋清远一直在旁边看着他,忍不住莫名地蹙了蹙眉,转身道:“过来签合同吧。”
程重安连忙把行李包放在椅子上,追着他走过去。
会客厅桌上已经摆好了一式两份的合同,白纸黑字,最上面印着“家政服务合同”,格式非常正规。
程重安只扫过两眼就直接翻到最后找到写名字的空白处,飞快写下了“关重安”三个字,双手推回去。
“你都不仔细看一看?”话音才落,宋清远又很快说,“算了。”
程重安是什么人物,恨不能沾了毛成猴,难道还能上他的当吗,是笃定了自己不会报复。
的确,他不至于那么卑劣。
宋清远一边自嘲地想着,薄怒的神色已经归于淡漠,伸手将合同拿过来,把另一沓推给他:“这份你存好。”
程重安接过来,小心翼翼得像拿着个宝贝一样。
其实他不是没吃过签合同的亏。
那时候刚到杨城一年多,在公交牌上看到报名自考的教育机构,对方信誓旦旦地向他保证考不过全额退款,付款后才发现其实根本没有任何课程,只是用透题代考的烂手段,他拒绝之后一分钱都没能拿回来。
但签下宋清远的合同时他还是连一秒钟思考都没有过。
这辈子他独欠宋清远的一份,别说冷脸叱骂,就算把他称斤按两卖了也是活该,他认。
那天晚饭是宋清远做的,简单的蛋包饭裹了番茄酱,味道极好。
唇舌间全是回忆的味道,三年多吃够了油腻的盒饭还有清水白面,程重安抓着勺子简直想哭,一抬头,忽然发现宋糖正歪头盯着自己看。
他吓得赶紧用手背贴了一下眼睛――还好,并没有真的流眼泪。
宋糖眯了眯眼,突然蹦下儿童椅,踮着脚凑到宋清远耳边,用手挡住嘴巴讲起了悄悄话。
不知道小姑娘说了什么,宋清远听着听着,突然隔着桌子看他一眼,然后对宋糖摇了摇头。
很明显的界限感。
父女之间的谈话与他无关,程重安只能茫然地低下头用勺子戳着米粒,忽然有点失去胃口。
饭后他刷了碗,宋清远在旁边煮牛奶,告诉他每晚都要给宋糖准备一杯,喝完再刷牙。
他边说话边挽起家居服袖口,单手将牛奶倒入张牙舞爪章鱼怪兽样的陶瓷杯里,“早上我开车送你们去学校,七点前你要准备好早饭。”
程重安连忙答应下来。
宋清远端着杯子走出厨房,脚步微停,还是回头说了一句“早点休息”。
“你也是。”
没有任何别的想法,程重安知道他这句话完全是出于礼貌。
相敬如宾,这个词的意思就是,对一些人释放感情完全是浪费。
他对他,连恨都不屑。
那晚程重安躺在陌生而柔软的大床上翻来覆去,折腾到很晚都没睡着。
他看着窗外风摇影移,很艰难地思考为什么人生会这么离奇。
几天前他还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宋清远,可是现在宋清远就睡在他一墙之隔的地方。
这种相遇对宋清远来说就像看连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