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皮制成的雕花床,小机关繁复的屋,是贺亭衍抱着江敬舟,那最有可能的就是他大哥先醒。
吕鹤站在两人身后半天不出声,许久后才在贺方戟跟大夫的对话间忽然说道:“我明日便会回军营,陛下意外身亡,朝中急着立新储。安启明镇守边关,很可能会有祸乱。”
他看了眼江敬舟紧闭的双眼,这人是不是装睡他一眼便能瞧出来。他不禁苦笑,有时候两个人就是如此,不分什么先来后到,错过便是错过。只恨自己年少时胆小怕事,没有早点儿说明心意。
“晚上我在酒楼备了好菜,若是醒了,过来吃顿饯行饭。”
江敬舟眼睫微颤,忽然觉得自己这样儿挺不是兄弟的。不管是不是为了劝退吕鹤,即便只是朋友也不至于这样。
刚想睁眼起身,忽然听到身后的贺亭衍有了动静,替他答道:“等敬舟醒了,我帮你转达。”
江敬舟无语,贺亭衍什么时候醒的?关键这人替他答了,他这会儿就是想醒也不能把人戳穿了!
吕鹤最后看了眼江敬舟,道了声谢便离开了。
贺亭衍借着床榻内里的扶手坐起身,其间那牵着江敬舟的手始终都没有放开。
贺方戟抱怨似的说了几句,见大夫拆了纱布后大哥那血肉模糊的后背,忽然就有点儿说不下去了。
他觉得自己跟大哥的关系并没有想像中的那么好,很多时候仅仅只是一个会管教他的兄长。可当真到了这种时候他才意识到,其实他挺怕大哥就这么走了。
大夫扯了黏在伤口上的纱布,撒了一层药后换新的重新缠上,又叮嘱了近半个月不可碰水便拿着药箱走了。
暂且说不上这伤究竟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就目前看来,能把命留下已是恩赐。
贺方戟看到大夫走了,忽然凑上前问道:“大哥,你跟江兄是怎么回事?我怎么觉得不太对劲啊。你俩被发现的时候,抱得那叫一个紧啊,我跟吕鹤两个人怎么拉都拉不开。”
贺亭衍单手系着手腕上的纱布,可手掌却始终牵着江敬舟。
“你娘的法事你不做了?”
“做啊,但不是今日。”
贺方戟犹豫着问道:“陛下赐婚这事儿,是不是黄了?”
贺亭衍顿了顿,应道:“嗯。”
“也是,如今外头传什么的都有,都说是个人靠近你就会出事。罢了,反正外头风言风语也不是第一日。”贺方戟像是想到了什么,又问道:“大哥,外头说陛下的那些丑事,不会是真的吧?还有那什么刨心的沙狼……”
贺亭衍低垂着眉眼,脸上恢复了往日的淡漠,“你不必管这些,打理好你娘的后事便好。”
贺方戟附和两声,而后道:“对了,大哥既是去过郸石安的县令府,可曾听说过一个瘸腿的婴儿?”
“瘸腿的婴儿?”贺亭衍拧眉看他。
他又道:“有一日娘吃酒吃多了,浑浑噩噩时对我说起过。一会儿说这孩子怎么生来便有腿疾,一会儿又说好在我儿并未受此波及。我想,会不会是冯家还有血脉活在世上,可能是我小舅舅又或是别的什么亲眷。”
贺亭衍因为有伤在身,脸色看起来本就不怎么好。听罢,淡漠的神情忽然变得颤动,眼眸低垂着说道:“没有,冯家早已没有亲眷。”
贺方戟哦了声,见大哥不愿多说,便道:“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临到门前,他还是忍不住问道:“你跟江兄,不是我想的那样吧?”
贺亭衍牵着江敬舟的手又紧了几分,他道:“敬舟与我……”
“算了,不必告诉我,你们能活着就好。那个,有个自称无枝的被关在楼下的屋子里,是吕鹤带回来的。”贺方戟说罢便关门走了。
贺亭衍:“知道了。”
江敬舟悄摸着睁开眼,而后便对上了看着他的贺亭衍,笑道:“什么时候醒的?”
“你醒的时候。”
“这么早,那我刚才叫你不吭声。”江敬舟反应过来,“你知道我在装睡,还故意跟吕鹤说那些话?”
“……”
江敬舟看这人脸色不怎么好,忙又侧过身把头枕贺亭衍腿上,“跟你开玩笑的,生气了?”
他笑得好看,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个人,“好哥哥,你其实早就喜欢我了吧?还老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样儿,我都看出来了。”
有危险的时候把他推到千里之外,恨不得两人从来都没认识过。一旦危险没了,便想着法儿地向所有人证明他两那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他把被牵着的手举起,“拉这么紧做什么,我又不会跑了。”
贺亭衍别过脸不再看他,他还偏就来劲儿了,起身后挨着人叫道:“亭衍,你就承认吧……”
他凑到贺亭衍耳侧,没羞没躁地又说了那两个字。
贺亭衍苍白病态的脸变得微红,道:“别说了。”
江敬舟看得心里喜欢,凑上去亲了口,问道:“你之后有什么打算?煌莽是在你的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