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卫的家丁跟官兵换成了侯府铁骑,一面儿勘查现场,一面儿去屋子里搜查账本。也不知子爵府这一闹,算不算是捉鸡不成蚀把米。
棉线吊尸,江敬舟进门时还是想少了。那尸体的模样确实骇人,甚至连贺亭衍带来的仵作都一时间不知该从哪儿下手。
死者共有五人,分别是子爵夫妇与年迈的祖母,以及家中次子和其夫人。再加上嫡长子失踪的三岁小儿和其奶母,涉案之人前前后后共七人之多。
而眼前正厅里的死者皆被摆成了吃饭看书,或是闲暇的正在调整香炉的模样。棉线松松垮垮的自房梁而下,穿过皮肉关节将死者吊着。
乍看下没什么,但仔细看便会觉得诡异骇人令人头皮发麻。而更要命的是,这些死者的躯干并不完整。倒不是缺胳膊少腿,而是被肢解后又重组,用棉线缝补成了现在这样的姿态。
仵作带着徒弟在正厅的桌案上把刀具一一摊开挑选,贺亭衍则带上手套在尸体上查看伤口痕迹。
江敬舟看得脊背发麻,这确实比前两回的刨心案要让他毛骨悚然得多。
“敬舟,帮我记下来。”贺亭衍指着死者被缝合的伤口道:“作案时间很长,且不止一人作案。缝合的棉线手法不同,有的胡乱缝制,有的则针针规则。”
江敬舟赶紧去拿纸笔,好在他如今认字还能帮上点儿忙。要换作从前,估计又只能是站着看的份。
仵作正在用布巾擦拭刀具,说道:“应当是两人作案,棉线的手法全数看下来只有两种。就是下手时惨了点儿,有一个是在有意识时被生缝,血的颜色和姿态,有明显挣扎后脱线的痕迹。”
仵作新收的小徒弟听罢,实在受不了便跑出去吐了。
江敬舟胃里也是一阵难受,不过倒是还能忍。他在案件纸上写着字,而后转了面儿给贺亭衍看,问道:“我这么写成不成?画图就算了,我画得图比我的字还丑。”
贺亭衍抬头看了眼,忽然发现江敬舟的字迹与他的十分相似。看来这些年离了侯府书院,这小子也不是什么都没学。
他心情大好的应道:“嗯。”
贺亭衍大致查探了一番死者便去四下找寻线索。江敬舟也帮着查,矮身时,在临近正厅转角的矮凳下发现了一根模样精致的发簪。
他匍匐着用巾帕将发簪拿出来,皱着眉头说道:“亭衍,这种样式的发簪,你家侯府是不是挺多的?”
贺亭衍走近后拿过发簪细看,做工精致,宝石镶嵌。这种昂贵款式的发簪寻常富贵人家不太会有,多为朝廷赏赐的饰品,就像当初那副数量稀少的耳环一样。
子爵府开府至今从未受过朝廷赏赐,而柏穗城中受过赏赐的人家也屈指可数。其中受赏最多的,便是他家的侯府。
仵作将死者身上的棉线剪断放下,无意间瞥了眼贺亭衍手里的发簪,惊讶道:“这样式,像极了四夫人常戴的。前两日我被三少爷邀去吃酒,经过花园时还曾见过。”
贺亭衍脸色不怎么好看,“你确定?可是看仔细了?”
仵作起身接过发簪细瞧,“就是这一支!当时四夫人戴出来炫耀,还特地给几位夫人细说了模样。不过中途不知被谁撞了,发簪摔地上少了颗宝石,还让我们一块儿帮着找。”
贺亭衍拿回发簪让江敬舟收着,喃喃道:“这么巧。”
现场的线索掉什么不好,偏偏掉的是这根让所有人都瞧见过的发簪。款式稀有也就罢了,还是根人人都知道有所破损痕迹的东西。
江敬舟没那么多心思,当即直言道:“那这案子未免也太好破了,凶手这是上赶着让大伙知道他是谁吗?”
贺亭衍冲门外的铁骑问道:“四夫人近日可有来过子爵府?”
铁骑把搜罗来的账本放到正厅外的桌案处,避开院子里站了一圈的子爵府众人,进门后拱手拜道:“没有,只去听过几场夜戏,有下人陪着。”
“知道了。”
贺亭衍脱了手套,抬头看向悬着棉线的房梁,随后又看了眼那扇被暴力推开的正厅门。
密室杀人案,他从前只在书上看到过,亲身经历还是头一回。
他捡起那块被子爵府下人们破门而入时踢断的门闩,裂口的另一侧木削上,有不易察觉的细小绒毛。
出了门,在门槛右侧角落的地方有一块被新扣起的凹痕。不仔细看,还真是很难发现。
子爵府的众人正在被铁骑搜身询问,问到失踪的三岁小儿时,那嫡长子便哭得泣不成声无法正常言语。
江敬舟跟贺亭衍出正厅,随手翻了翻账本,问道:“他们不是新婚吗?怎么又冒出来一个三岁小儿?”
贺亭衍翻看得认真,应道:“头婚的夫人年前病死了,如今这个算是二婚。”
“有意思。”江敬舟拿过算盘拨弄,“年前才死了老婆,如今不过半年就又新娶。要算上准备聘礼嫁衣的时日,这正房夫人还没死透儿就已经去上门谈亲了?”
算盘被打得噼啪响,演算速度也不慢。贺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