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家宴不同于寻常人家,说是家宴,实则却是借着名头邀请朝中权势重臣吃酒话家常。
看似做客,其中攀关系或是暗地里想求着帮忙的,全靠今日能否跟人搭上边儿再说上几句好听话。
江敬舟昨日睡得早,天还未亮人就醒了。屋子里安静得很,尽听窗外的侯府下人们在廊里忙碌进出。
一会儿嚷着请了戏班的人要送去客房休息,一会儿又互相询问家宴要准备的东西是否齐全。
宴请被定在午时,重头戏则被放在了晚上。可这些人天还未亮便要开始忙活,他琢磨着侯府现下的厨房必定也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想到吃的,他这肚子也开始不争气得饿了。
他放轻姿态的坐起身,看贺亭衍睡得熟便把两人手腕的衣服解了。奈何这人觉浅,他才刚把手拉着举起来人就醒了。
他垂目看着贺亭衍刚睡醒的迷蒙样儿,干脆直言道:“我饿了,昨天就吃了一顿早膳。”
贺亭衍支着胳膊坐起身,随后拨动了床边的机关没应声。不一会儿便看到地板上开了个口子,金线吊着的铁板从上往下降落。
等了一阵后,便听一楼的房门被敲了三声。贺亭衍再次拨动机关,先前降下去的机关上便被放上了只食盒。
江敬舟觉得新奇,可又觉得多此一举,便问道:“你干嘛不让下人直接送上来?”
贺亭衍没理他,可当他要动手拿食盒时却又被这人阻拦道:“等会儿,别碰。”
他堪堪收回手,只见贺亭衍绕着手里的金丝绞线甩手打开食盒盖。看里面放着的菜没什么异常后,又从床头的抽屉里拿出根银针往几盘菜饭里都试了试。
确定无碍才对他说道:“可以吃了。”
江敬舟被他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给唬住了,奇道:“你怕有人给你下毒啊?”
随后又想到贺亭衍打小就体弱多病,不禁问道:“你这一身毛病,该不会真是被人给……”
贺亭衍低垂着眉眼,从食盒里拿出盅燕窝给他,“我不吃这些补品。”
说起来,他平日里也不怎么吃补品,尤其这些他娘跟阿姐爱吃的,总觉得是给女人滋补用的他用不着。
不过眼下饿得厉害,他也没这么多讲究,把里面勺子拿走后仰头一口气干尽。
贺亭衍拿了食盒里的包子,还没进食便先吃了七八种药。
江敬舟看不懂医礼,只知道那药瓶一开满屋子都是味儿。多说是药三分毒,就贺亭衍这种吃法,没病都得吃出病来。
“你这药都是吃什么的?治腿疾?”
贺亭衍喝了口水,说道:“不吃,身体会疼。”
江敬舟实在有些忍不住,好奇问道:“你这腿,当真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
从棺材里救出来的人,真就这般活的不如常人?
贺亭衍吃了药身体便开始发热,包子还未入口便没了食欲。他把包子塞江敬舟手里,难受的靠在床头,道:“你吃吧,我吃不下。”
江敬舟也没跟他客气,接过包子大口果腹。见贺亭衍皱着眉头浑身冒汗,还好心的拉过被褥替他盖上。
贺亭衍神色暗淡,看着这人叼着包子满脸康健的模样,羡慕道:“昨日我去宫里看了太医,我可能,活不过今年。”
江敬舟拿被褥的手一僵,心下微跳着抬头看他。
“幸好还未娶江瓷过门,否则,她真的要为我守寡了。”贺亭衍脸上因为高热逐渐泛红,“敬舟,我想在我有生之年破了这起灾银被盗案,你会帮我吗?”
江敬舟头一回碰上身边的人要死这种事,手足无措道:“别胡说八道,你才活到哪儿啊。宫里的太医看病就一定准吗?要我说,你这身毛病就是吃药吃出来的,改明儿个你不吃药试试,说不定你的病就这么好了。”
贺亭衍还要说话,他转手把吃了一半的包子塞人嘴里,“那些个庸医的话你别听。我爹都说了,你就不是个短命的人。”
他没什么坐相地把腿架在床边,从食盒里重新拿了只肉包子,咬了一口后含糊着说道:“谁说你活不过今年,我跟你打赌,你不仅能长命百岁,等今年的年一过还能像常人那样站起来。”
贺亭衍被说得心下微颤,看着江敬舟满脸自信的模样,拿开嘴里的包子问道:“赌什么?”
江敬舟打趣道:“你要是能站起来,就来我家当赘婿如何?毕竟侯府连吃个饭都得用银针试毒,活得太累。你要是来我家,想吃什么吃什么,谁对你都没这要命的歪心思。”
他这话原也只是说着玩儿,让侯府世子来他家镖局当赘婿,那可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可谁想贺亭衍听后忽然笑了一阵,爽快地答应道:“好。”
江敬舟立马坐直了,急道:“我随口胡诌的,你的拒婚书帖已经给了,别想打我阿姐的主意!”
贺亭衍看着他的目光明亮,“说过的话,不能反悔。”
江敬舟寻思着,贺亭衍的病要是真好了,倒确实是个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