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思来想去,决定尽早找常超将和煦的事情问个清楚。
常超今天很忙,我到医生办公室找过几次都不在,直到快六点才从护士那儿了解到他的踪迹。
楼梯间十分安静,我轻轻关上安全门,刚走两步就被秋水的声音吓了一跳。
秋水怒气不小:“我不管,一定要让他见!”
“你又发什么脾气,他知道的是和煦已经死了,五年的距离,什么感情也都没了,这时候又让他见了干嘛!”常超刚刚还注意压着声音,突然也怒了起来。
“先前他俩的事儿,你们都瞒着我,直到和煦出事,怕我说漏嘴,才不得已告诉我,呵呵。”他突然冷笑了两声,情绪愈加激动起来:“我说呢,和煦从小娇生惯养的一个人,平白无故上赶着去吃那种苦,原来就是为了你哥啊。”
我下了半层楼梯,低头就能看见他俩。
秋水已经气急:“常超!你别在这儿阴阳怪气的,现在和煦没醒,你怎么知道他就不想见我哥!你太自私了!”
“哈哈,我自私?我自私我还会在我兄弟死后,帮着瞒你哥?”两个人站在原处僵持了一会儿,常超才说:“好,和煦今天刚做完手术,身体状况也不好,至少也要等他身体养好了再说这事儿。”
“不行!”秋水态度十分坚决,又突然哽咽起来:“和煦的报告我看了,他的情况并……”
“闭嘴,我告诉你,秋水,和煦是我兄弟,他一定会好!”显然常超不想再谈论下去,转身就要走。
秋水不是轻易妥协的人,不过他俩的争论我无心再看下去。
我知道我要找到人在哪里。
1床就在走廊尽头。
我习惯性敲了门,来开门的是个陌生男子。
“你好,我是和煦的朋友,我来看他。”
门内的男人眼底闪过一丝惊讶,礼貌微笑之后便侧身请我进门。
从头到尾,那个人也没说过一句话,只是去到里边的凳子上坐下,翻看一本册子。
床边摆了移动的监护仪和输液泵,每隔一会儿就会有提示音发出来,制造出一点动静。
我观察了病床周围一圈,最后才去看床上的病人。
左侧小腿应该是刚手术的原因,床尾用枕头垫着适当抬高,两只手摆在被子外面,左右接了不同的输液通路,手上的皮肤惨白、骨节分明,带着不用程度的淤青。
病人还在睡着,监护仪上心率平稳,他的呼吸很轻,我仔细瞧了好一会儿才看出胸廓的起伏。
应该是镇痛泵的原因,病人睡得十分安稳,嘴角带着浅浅的微笑。
他消瘦了很多,是很多很多,两颊跟眼角都凹陷了下去,带着细小的伤口和不同程度的青紫,头发理得很短,鬓边多出了许多白发,完全不是我记忆中的样子。左耳垂上那颗痣还在,让我多了几分确定。
“你好,我可以坐到那边吗?”我想离和煦再近一点。
“哦,当然可以。”对方抱着册子起身,做了个请的姿势,带着抱歉的语气说:“不好意思,忘了自我介绍,我是市院派来负责跟踪这件案子的检查官,我叫吕景枢。”
“你好,我是秋山,和煦的朋友。”
“秋山!”是常超的声音,秋水也跟在后面进来。
常超一脸质问,盯着秋水,动也不动。
“我刚刚听到了你们在楼梯间的谈话。”我确实有必要解释。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后续如果有新的线索,常医生可以直接打我的电话。”检察官走到门口同常超打了招呼,递上一张名片,缓和了局面。
嘟嘟嘟嘟!
监护仪突然报警,是心动过速。
只是一过性的,常超突然冷静了下来,妥协道:“既然这样了,那就先这样好了。”
我坚持留下来照顾,他居然也同意了。
和煦的生命体征还算平稳,只是一直处于浅昏迷的状态,每天同他说话是我乐此不疲的事儿。
我一直以为我同他的故事是从秋水的恶作剧开始的,其实不然。
你可以静静地睡,我们的故事我讲给你听:
你知道吗?初见你时,我以为是天使降临。
开学迎新那天,我唱着小毛驴从图书馆经过。
图书馆前面的路口两边是很宽大的绿茵大道,有微微的凉风吹过来。
我忍不住停了停,等着风从身上吹过,倏然被一抹阳光花了眼,止住了动作。
对面的窄道上,有个人仿佛从另一个世界走了过来。
对面不知从哪里来的光,顾不上刺眼,我一心想着去看清对方的模样。
那身影高高瘦瘦的,风吹动着衣袂,头发微卷及耳,扎了个短马尾,日光灿烂似乎从他身后洒下。
在重复确定看不到正脸之后,我不得不闭上眼睛,大概再多看一会儿我这二十年不近视的“超能力”就要被毁于一旦。
“挺热的吧。”我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