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霍相羽这种根本没有长大孩子一般心性的人,只有经历过失去,经历过痛苦,才会懂得什么是爱与尊重。
失去腿,只是让他生活痛苦,可他的生活太过惬意,有没有腿,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只有心理上的痛苦,才能叫醒这个装睡的可怜的熊孩子。
婚期如约而至,温情一步一步走向那个等待着她的男子,满堂宾客,喜气洋洋。
霍相羽坐在马车里,听着那些热闹的丝竹声,那些议论纷纷的声音,那些不断喝彩的声音,那些欢声笑语。
突然间心痛难耐。
霍相羽直到那日湖上相见,都没有放弃过希望,他总是坚信着,自己对于她,是不同的。
可是此时此刻在这里,他终于明白,明白自己失去了什么。
是无数次对他失望的父皇,还是恨他不成器的母妃。
或者是那些曾经志同道合的好友。
亦或是眼里只有他的少女。
他以为自己最大的痛苦,是失去了双腿。
可是此时此刻他才明白,自己失去的,是亲情,是友情,是爱情。
他一无所有了。
新婚之后,佘思礼便自请调任,调到了江南,京城干燥,温情每到换季时,身上便会生出许多红疹来。
加之妻子对江南情有独钟,便索性带着妻子去江南。
临别前,在十里亭,佘思礼收到了故人的信。
佘思礼问温情,要不要再见一面,温情拒绝了。
佘思礼便留她在马车上,独自来了十里亭赴约。
霍相羽来时,佘思礼以为他认错了人,直到他重新坐回轮椅上,才惊讶的看着他,“看来你准备好了。”
听见昔日好友的话,霍相羽也想坦然一笑的应对,可是嘴角无论如何都勾不起来。
“我期待你的好消息。”
这样的话,霍相羽早已听过,可是每一次,他都当做了嘲讽。
这一次他没有拒绝,而是端起酒杯向他敬酒。
“你们此去……万事顺意。”
佘思礼没有挑破他,而是轻轻抿了一口,对上他的目光解释道“柔儿如今怀有身孕,我怕酒气熏到了她。”
霍相羽便没有说话。
昔日好友,此刻相顾无言。
反倒是佘思礼讲起了许多往事,霍相羽倒是饮了几杯酒,与他感慨起来。
临别时,佘思礼才道,“我同柔儿在江南等你去游玩一番。”
这是客气的话,霍相羽想。
此刻她已经不想见到他,就不必再提及什么往后了。
佘思礼起身时,霍相羽还在喝酒。
他自认不是大度的人,此刻也只能对着好友这样宽慰一番。
心中的歉意在看到熟睡的温情时化为了泡影。
他的妻子,只能是他的,无法拱手让人。
直到天黑,霍相羽一人将酒壶中的酒喝完了,才准备回去,只是喝的快了,眼下有些头晕。
到了街上,听见外面热热闹闹的,好似谁家办喜事。
“是沈小姐出嫁呢,说是夫婿也要调到了江南去。”
霍相羽记得,沈珠好像是不喜欢温情的。
可是这个念头一想起来的时候,心中便钝痛起来,叫他喘不过气。
是啊,沈珠不喜欢她。
所以当时自己离得这样近,说得那样亲近,对她的诸多点评,是何等的,不堪。
霍相羽醉的厉害,被人扶到床上睡下,恍惚间听到温情哭诉的声音。
“你分明是故意的。”
霍相羽便看见了手中写满了娟秀字体的佛经被他抛入了湖中。
他看着自己的手,连忙与她解释,“我错了,是我不好。”
可是说完这句话后,他便醒了。
入目便是昏暗的房间,和一身酒味的自己。
他此时此刻,终于明白了她当日的痛苦与难过,也无比清醒的意识到自己曾经犯下了什么样的过错,而这些过错,不会有弥补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