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月溪没有想到喜枝会这般说,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道:“别人这么说便也罢了,怎么喜枝你也这么说?”
“娘子是不愿意嫁?”喜枝自小跟在沈月溪身边,一眼便看出了她的心思,“若是你不想再嫁,那我们……”
沈月溪看着真动起了逃跑心思的喜枝,可她终究不再是十年前被沈南冲宠得烂漫无边的小娘子了,连忙捂住喜枝的嘴,颦着眉却也让自己挤出慰藉人的笑容,“莫说傻话,只是我久病在床,容颜不在,得圣人眷顾,心有彷徨罢了。”
“娘子才说的是傻话,”喜枝拉下她冰凉的手,试图将自己的体温温热她的手,朝她笑道,“在喜枝眼中,娘子永远是最美的。”
沈月溪亦有了笑容:“没大没小……喜枝,你可有想过要嫁人?”
“喜枝不嫁人,就想这样陪着娘子……”喜枝紧紧握住她的手,止住沈月溪想要继续说下去的话,“娘子也累了,好生休息,莫要多想,费神。”
沈月溪确实倦了,缓缓闭上了眼。
她这一睡,再醒来时竟还是黑夜。
喜枝与安兰皆不在,唯有不远处摆着一张不知何时多出来的床榻,床榻上摆着案几,消瘦冷峻的男子在摇曳的烛火下奋笔疾书。
明明只是坐在那里,男子身上的萧杀之气未有半丝的削弱,沈月溪看得心里发憷,着实不明白这等可怕的男子为何就看中了自己……
裴衍洲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目光,猛地朝她这边看过来,见她醒了,放下毛笔,便走过来。
“陛下……”沈月溪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嘴中干涩,张口都有些困难。
裴衍洲似乎并不奇怪,拿起一旁的水碗,强行扶她起来喝了一口水,一颗药丸顺着男子修长的手指便滚入她的口中。
如同黄连的苦味与嘴中的干涩混合,沈月溪难受地呛了一口,只是目及裴衍洲那张过分峻厉的脸庞,她瑟缩了一下,乖巧地咽下药丸。
等缓过了劲,她才再次开口:“陛下,夜色已深,你我孤男寡女……”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近看时,裴衍洲似乎更瘦了一些。
裴衍洲不轻不重地将碗放下,眸色深沉地盯着她,逼得她头皮发麻不敢说余下的话,才慢慢将目光移开,低哑着声音道:“听闻你想向梁家要回你的嫁妆?”
“是……”
“这是皇后私库的钥匙,你要的东西都在里面。”裴衍洲将一把金钥匙交到了她的手上。
沈月溪面上终于有了喜色,又思索了一下,方道:“妾想向陛下求个恩典,放妾的婢女喜枝出宫。”
裴衍洲沉沉地看向努力露出讨好之色的女子,但是她并不知道自己安排后事的心思明明白白地摆在面上,只一眼便被人看穿。
他想要伸手摩挲刀柄,才发现这个时辰自己已将双刀卸下,只能双手负背,将目光投向远处的幽暗看了许久,看得沈月溪胆战心惊,眼中又有了惧色。
她怕他迁怒喜枝,忙开口道:“妾没旁的……”
“好。”他应了她。
等到天亮,喜枝便红着眼睛被安兰带到了沈月溪的面前,她一把跪下,哭道:“娘子,我不走!明明三日前就说好了,让我一直待在您身边的!”
“原来,我这次昏迷了三日呀……”沈月溪喃喃自语道,她便说她怎么一觉醒来尚是黑夜――她怕是连这个年头都走不到底了。
她微红着眼睛,拉着喜枝的手,近似呢喃地轻言道:“喜枝,你我自小一起长大,名为主仆,情同姊妹。我此生怕是再难回汾东了,你帮我回汾东看看可好?看看当初阿耶种下的那棵桃树可曾又结了果子,看看西市的蜜饯铺子可还是当初的味道,再替我为周伯上柱香……这些事只有你能帮我了……”
喜枝泣不成声,哽咽着一一应下。
喜枝临走的那一日,沈月溪的精神格外好,竟能自个下床走路。裴衍洲倒并不将她拘于屋内,她想要为喜枝饯行,他便命人备了步辇。
沈月溪一直将喜枝送到了宫门口,将早已备好的盒子递给喜枝,轻声说道:“这些钱财你拿着,替我将沈家老宅赎回来,你若是有遇到良人便嫁了……”
喜枝又模糊了双眼,跪在地上郑重地朝沈月溪三叩首,走时不敢再回头,她怕自己回头看一眼,便会舍不得离去,她与她家娘子自记事以来便不曾离开,今日一别便是永别了。
沈月溪送走了喜枝,便觉得一身轻松,了无牵挂。
她半倚着步辇,感受到风越来越烈,天色阴沉,没一会儿竟纷纷扬扬地下起了小雪。
“竟然……已经入冬了吗?”沈月溪忍不住问道。
“今日立冬,倒未曾想京都这么早便下雪了。”立在她身边的安兰答道,见沈月溪往回走又问道,“沈娘子,圣人这个时候应当还在紫宸殿,您要不要过去与他一道用膳?”
沈月溪并不是那么想对上裴衍洲,可是到底靠着他拿回了沈家的家产,这会儿他还派人护送喜枝回汾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