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府一切未变, 还是那年迎娶她的模样。
占地虽广,然殿阁不多。
除了前头理事的正殿三堂,便是后院的一排殿阁, 东梢处乃夫妻二人的寝殿,居中是李慕的书房、禅房和一处裴朝露特地腾出的单人阁楼。
那会她说,“哪日惹我生气了,我就住这来。一个人的床榻寝房, 容不下二人,急死你。”
她说这话时, 是一个清风和煦的晌午, 灿如星辰的桃花目中透着狡黠和难掩的温柔。
话落下, 脸就红。
然而如此明显的神色,李慕还是盯着那屋中看了片刻,有些疑惑道, “不该把我赶去书房吗?”
“哦――”他终于反应过来,“这屋甚好,就在我书房隔壁。”
“那我去西稍住!”裴朝露瞪他,难得将头上衔珠生辉的梅鹊步摇晃得勾住发丝。
西稍,原还有几处殿宇。
本来,初建齐王府时, 李慕已经将其划去。
他的理由是,府中除了王妃,再不会有其他妃妾,建来无益,还浪费银钱。
结果,齐王府落成,开府之际, 这西稍间殿宇整整齐齐,还在。
陛下和彼时的穆婕妤都笑他,哪有堂堂一个王府,后院只此王妃一人的。连着大司徒裴松方亦道,开枝散叶乃皇子皇孙之职责。便是长公主亦没有多话。
彼时年少,豆蔻之年的少女,不曾历过风雨,听得这些话,也不觉什么。
便是李慕有其他妃妾,又如何,他始终是她一个人的。
是故,她还能同他玩笑道,“我住在西稍间,来寻我时,莫走错屋认错人。否则你便只能去司徒府请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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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四月暮春,裴朝露被李慕按在东梢的寝殿中,坐了双月子。而出了月子后,也依旧被框在庭院中静养,不许她奔波劳累。
“我陪你上值吧,从前又不是没有过!”这一日,裴朝露随他一道晨起,半阖着惺忪睡眼,给他扣腰封玉革,“都三个月了,总让我走动走动。”
“在宫里啊,宣政殿。不是府衙。”他俯身吻她额角,把她重新裹入被子。
她看了他一会,点头合上眼。
补眠醒来,已是晌午时分,她去膳房拣了些李慕爱吃的,派人给他送去。
李慕特别忙,然而政务再多,他总是踏月回来。
裴朝露便一日派人给他送两次膳食。
后来,她在府中待得实在无聊,便随厨娘一同做膳品。
原本,她有许多事可做的。
可以出去赛马,或是约来闺中好友喝茶赏花,再或者还可以换了男装去酒肆闲逛。在府里,也可帮李慕校对佛经暗号,以不断更新暗子的联络密语。
可是,赛马、闲逛都需要体力,她如今的身子已经经不起这样的活动。校对佛经亦是伤眼,大概眼泪留得太多,如今但凡她长久视物 ,眼前便开始模糊。还有旧识故人,早已远嫁或是失了联系。
是故,一时她也寻不到什么做。
学学做膳食也挺好,既打发时间又有了为他持手做羹汤的感觉。
身在王侯将相之家,也算难得的体验。
体验,平凡夫妻的简单和快乐。
只是以往,她若是自己给李慕做吃的,只会往里头搁甜姜。
这厢入了膳房,算是知晓,即便是甜姜,吃多了也是辣的,也会上火。
那个傻子,却总也不说,给多少吃多少。
大概怕说了,她就不给吃了。
无论是当年已经在阳关道击退龟兹一战成名,还是已经在任上游刃有余,他的心底总是隐着一层卑微与怯懦。
对于她给予的好和爱,不敢多求,不敢挑剔。
她一直都只知道,是他年少在深宫中,被生母摧残了信念所致。却不知,真相原比她想象的更残酷。
偶尔,她还会想起苏贵妃临死前的那番话。
原是从孕育开始,她都未将他都成一条命,一个人。
裴朝露垂眸看自己平坦的小腹,只觉世道荒谬又荒凉。
“殿下这般忙,又何必去宣政殿,在府中处理政务不好吗?”云秀看着裴朝露将新学的膳食,第三次放在炉上温着,不由有些生气。
前院一殿三堂,多少朝臣容不下。
“等我慢慢摸索着膳食所费时辰,掐着时间,就不必这样守着了。”裴朝露错开重点,自己盛了碗汤先用。
“张嘴!”她喂给云秀一口,“你家姑娘是不是蕙质兰心,心灵手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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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我们给殿下送去吧?”又是一日,天朗气清,云秀暗里瞧了几回,裴朝露都对着膳食愣神。
裴朝露摇头,“他不让我离府,怕我车马劳顿。”
齐王府离皇宫能有多远,往来统共半个时辰。
说这话时,她出了寝殿的门,在院中樱花树下荡秋千。
八月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