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裴朝露在兄长的安排下,带着涵儿启辰前往敦煌。而按照裴朝露的意思,裴朝清亦开始着手粮草事宜。
“此去敦煌自也不远。”裴朝清看着初升的日头, 摸了摸涵儿面庞,“左右傍晚时分便到。我亦通知了羡之,沿路皆有暗卫护守,李……”
“他伤不到你。”意识到涵儿在, 裴朝清咽下了那个名字。
只是话至此处,裴朝清想起昨日那支射向胞妹的箭矢, 不由背生冷汗。只差一寸, 若非被李慕横箭带偏, 后果不堪设想。
李禹忌惮裴氏手握重兵,下手陷害,尚能理解。然对裴朝露一直有着不可言说的占有欲, 竟不知何故会痛下杀手。
裴朝露自也想起昨日这桩事,到底没有和兄长细说。
李禹被下药绝嗣,本是他活该。可是她用的这等方法,终是难以齿口。
“二哥不必担心,他杀心再重也不过这几日。待结亲宴过去,便是逼他向我动手, 他都不会了。”裴朝露含看着兄长将孩子抱入马车。
相比担心李禹会对自己动手,她其实更怕再次失去涵儿。
她太了解李禹了,这世家门阀间的规则亦是在清楚不过。
“何意?”裴朝清转身下车。
裴朝露挑眉笑了笑,“阿昙猜的,倒时他许会觉得杀我是无用之功。”
裴朝清闻言,亦叹了口气,西部这一带的士族门阀既还认李氏皇朝, 自也认李禹太子的身份。从来,高门联姻,送女入宫,都是结盟和巩固权势最直接且有效的手段。
如今局势下,相比李慕出家,多年不在朝中,结亲李禹的其实大有人在。毕竟太子妃,乃是未来母仪天下的人。
而便是没有太子妃之位,东宫的妃妾亦是比寻常王府的尊贵。
“阿昙,昨夜你言要将各门都入羡之麾下,难不成……”裴朝清摇了摇头,“且不论这些高门是否愿意,羡之便是头一个不肯的。”
“二哥别说了。”裴朝露拽地的广袖中,素手还握着一张纸条。
原也不是昨夜那张,是对着那张的回信。
给阴庄华的回信。
整整一夜,她都握在手中。
按她之策,她与李慕各行一步,便成功了一半。
晨起微光清风,裴朝露眉眼柔和,静静望着面前的手足,眼眶一圈圈泛红。
“你也要我抱吗?”裴朝清在马车前,接上她眸光,打趣到一半,心中不由“咯噔”了一下,“这……怎么了?”
“左不过百余里路,怎么还哭了!”他上去擦干裴朝露的眼泪,却觉得一阵悲凉,遂按住了她肩膀,“不去了,等他病好些,让他自个过来。”
裴朝露瞥了眼握在肩头的手,面上竟泛起久违的娇憨之态,抓来又给自己擦了两下,垂着头道,“就是舍不得二哥,好不容才见到您。”
“十月初六,也就是三日后,李禹于郡守府开宴,并着连阴氏在内的九大高门都会到。届时二哥会乔装成后厨送米粮的,来一趟敦煌,拣了机会便去白马寺看你。”
裴朝露尚且低着头,闻言扯动嘴角笑了笑。
裴氏一天不翻案,裴家人便一日不得以真容真姓立于苍云白|日之下。
“嗯――嗯――”涵儿趴在车窗上,打着手语道,“我们看完叔父,就回来看舅父。”
“到底是亲生的,原同你一般讨人欢喜。”裴朝清侧身望了眼涵儿,回首道,“上路吧,别耽搁了行程。”
裴朝露未再言语,掀帘上车,亦不曾回头再看。
“姑娘,看不见二公子人影了。”云秀嘟囔道。
裴朝露揽着孩子,没有接话,只伸出手轻轻拍着已有些睡意的孩子,冲云秀淡淡一笑。
大半时辰,已出苦峪城境内,她方从先前便备好的一处暗格中,寻出一只雪鹄,将那纸条缠着,撩帘放了出去。
*
马车还未入敦煌,然敦煌阴氏祖宅中的人,便已经得飞鸽传信。
“大恩不言谢,卿静候佳音。”短短十个字,阴庄华展了笑靥。
李慕钟情于裴氏女,他人之语皆油盐不进,唯有她自己开口,他便无有推拒的可能。
而阴氏累积的兵甲,世代入主长安的梦想,搭上一个这样的结盟者,阴庄华亦安心许多。
只是本该是欢悦的事,她心头敞开亮堂了大半,却莫名有些抑闷。这样的抑闷中,她垂眸望着手中一缕红缨,心中却又有几分没来由地跳跃。
这缕红缨是昨日裴朝露的兄长刀柄落下的。彼时她被裴朝露挟持在手中,她的兄长纵马跃来,抄起孩子,疾马而去。
长刀白马,银袍盔甲,速度快得如同一道霹雳闪电,是一副久经沙场的将军模样。然待他勒绳止步,扬眉转身,玉面星目,分明是一个透着书卷气的清贵公子。
阴庄华见过将军,亦见过公子,然凛冽和儒雅融合的这般自然的儿郎,她还未曾见过。
纵是她年幼时见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