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云见眼前的小丫头临危不乱, 大大安抚了她慌乱而砰砰跳的心,她木讷地点头将散落地上的金线云纹小衣拾起来放入托盘中,将不慎沾了水渍的一面折到内侧, 让外表看不出异样来,端起托盘若无其事地走了出去。
到外面吹了冷风,碧云才安下心冷静过来,她回身叫住要走的小丫头, 喝道:“站住, 你是哪里来的丫头?撞到了我也不知来道歉么?”
小丫头气势不输, 蹙着眉亦是指责不已,“我是调来帮忙的红叶, 明明是你先撞了我, 我正要给监事嬷嬷送茶就被你迎面一撞打翻了茶盏,还没找你算账呢!”
碧云指着颠倒黑白的红叶, 细细回想方才的情景。她从绣娘那里刚拿了给皇后娘娘新绣的小衣准备送往明华宫来取的人,这小衣同其他衣服不是一套的,而是皇后娘娘日日沐浴后都要换新的,因此她急着脚步不自觉就快。
绣娘的手艺好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就这愣神的功夫从侧后方被红叶挤到了手肘,幸好还能稳住。但红叶端不稳茶盏, 哐的一声重重的瓷杯盖子砸在她手上, 热茶浇在了托盘里, 湿透了鲜红的小衣。她被烫了下意识缩手才摔了托盘。
碧云害怕责罚,认定了这就是红叶的错。
红叶冷哼一声, “我现在去泡一杯茶还来得及,你该庆幸嬷嬷要的清茶,趁现在去晾干了不会有茶渍痕迹, 晚了可别赖我。”
不欲多做纠缠,红叶托着茶盏快步离去,碧云有气没地儿发,一跺脚跟着向烧水的火房跑去。
尚衣局堆积着华贵的衣料和成衣,自是要避火避水,因而火房隔得比较远,碧云一路小跑还要放着被人看出不对,进了火房就将门重重碰上才松了口气。
她拿起小衣拧到挤不出水,再放到烧着的火灶上去烤。幸好小衣的用料软而薄,她紧赶慢赶地烤干了按时送给明华宫来取的人。
往常都是明华宫的宫女来,今日换了个小太监,碧云疑惑但心虚不敢多问,老老实实地将托盘给了小太监。小太监低头瞅了几眼,碧云心惊胆战生怕他看出毛病来。
终于小太监一句“行了,你去吧!”,碧云如临大赦,紧忙告退。
小太监拿着托盘,看一眼明华宫方向的石板路,转而走上了另一条。
……
谢如伊初始学习宫务,连续几日忙得不可开交,可等着她都熟悉过了就感觉不过如此,只是事情杂了些罢了,但不用她亲自操办,着实轻松了不少。
好不容易得了空歇息,她百无聊赖地倚在床上看话本,看着也无甚趣味。这些话本她都看过了,短期内再看没了惊喜。
正在这时,外间通传淑妃来了,谢如伊一时还没缓过神来,随后伸了个懒腰让人把淑妃请进来。
自从段煜来用午膳挤走了淑妃,谢如伊便忘了淑妃,更不会主动相邀,免得段煜又想出什么法儿来把淑妃弄走,那她夹在中间也太尴尬了。
未曾想这还没几日,淑妃似是忘了段煜的警告,又来她这做什么。
淑妃披着件茶色的的斗篷来的,怀里抱着个套着棉布的暖手炉,整个人小小的缩着,看着是冷极了。
谢如伊笑道:“这么冷的日子,你不在自己寝宫里好好歇着作何?”
淑妃眨眨眼睛,抖落睫毛上进了暖融融的屋子而化了的细雪,显得可爱极了。她不好意思地回了谢如伊一个浅笑,“臣妾想着前些日子留了半盘棋没下完,这几日抓心挠肝地辗转难眠,今日还是想来完成这盘棋。”
谢如伊忽然想起,她们前些日子的残棋确实还好好地保留着没有人动,再多放几日肯定要落灰了,“好,我们今日下完收了棋盘,这在外面摆着还挺占地方的。”
淑妃笑道:“娘娘的寝宫这样宽敞还舍不得小小一块儿棋盘的地方,臣妾等人可怎么过啊?”
谢如伊已经来到棋盘前坐下,招呼着淑妃也过来,“下棋就下棋,赶紧的!”
淑妃也收了声,来到谢如伊对面跪坐着,观察回忆起走到哪一步了。大致过了一遍,应该是轮到她了,“臣妾不客气了。”
“请!”谢如伊等着淑妃落子。其实这一场棋局已然没有悬念,她胜券在握因而下起来并不费力,只是求个结果让两人都不再惦记着事儿罢了。
淑妃也注意到谢如伊神色从容,可不一会儿她像是遇到什么难处似的,皱着眉头迟迟才落一子,期间还时不时揉揉胳膊,似是疲惫极了。
淑妃惊诧,就她这个在谢如伊面前拿不出手的棋艺,竟然能让她为难至此,“娘娘,您怎么了?”
谢如伊自觉动作小,没想到还是被淑妃发现了,干脆不隐瞒,嘟囔着说道:“近日来也不知为何,本宫老觉得心口沉重,似什么挤在心间坠着,不知是不是有什么后遗症了?”
淑妃啊一声,呆呆地盯着谢如伊的胸口,满眼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