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暨觉得自己真是忙得不得了。
回到巴黎快两个月了,邀约还是排得满满的。每天晚上都被人拉出去玩,然而翻来覆去又都是那些花样,寂寞得他只能顶着重金属摇滚的狂轰滥炸,躲在沙发后面消灭星星。
正在两个色块之间犹豫不定时,顾成殊的电话来了。
“你在哪儿?”
这种口气,听起来好像是有事上门的感觉。沈暨精神一振,在一片嘈杂的乐声中对着那边说:“lescopitone,你要来吗?”
顾成殊直接就说:“太吵了,我去你家找你。”
“今天好像是个重金属摇滚的特邀场。”沈暨收起手机,对朋友说了句,“摇滚综合征犯了,我得去医院吸氧,先走了。”
他才不管摇滚综合征是什么呢,总之,先走人,其余的下次再说了。
趁着路上人少狂飙到家,一看到门口顾成殊全身滴水的造型,沈暨就疯了:“脱光再进来!我玄关铺着刚从伊朗拍回来的纯丝绸地毯!”
顾成殊指指走廊的监控:“如果不怕传出绯闻的话。”
沈暨无可奈何,一把拉开门,第一时间先用脚尖把地毯拨到一边去。
顾成殊将手中的设计图塞给他,说:“先吹干。”自己直接走到他的衣帽间去,问,“有没穿过的衣服吗?”
“左边那个更衣室,黑色衣柜里有。浴巾在浴室柜子,阿司匹林在镜柜后面。”沈暨低头看着湿漉漉的设计图,一眼就认出了那上面的线条构图,“深深的设计图?怎么了?谁把它弄湿的?”
顾成殊没有回答,浴室里传来花洒的声音。
沈暨只能将设计图铺在茶几上,拿起吹风机将它们吹干。
顾成殊出来时,看见沈暨拿着已经半干的设计图感叹:“深深真是天才,去年刚看见她的时候,真没想到她能在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里成长到这样的地步。”
顾成殊看了一眼,说:“可惜,这套设计被驳回了。”
沈暨错愕地转头看他:“被谁驳回了?是没有眼光还是没有智商?”
“是艾戈。”
这三个字让沈暨顿时变了脸色,他将设计图慢慢地放下来,垂下了手臂:“这样。”
顾成殊点头:“是,所以你得帮助她挽回这一局。”
“可是……”沈暨迟疑而畏惧地看着他,“艾戈是确定将她的设计打回了吗?据我所知,他已经决定的事情,世上没有人能够挽回。”
顾成殊没有回应,只将一张设计拿起来看了看,问:“你知道被驳回的原因是什么吗?”
沈暨的目光从叶深深的设计图上一一扫过,然后说:“深深的设计,是完美的,没有任何问题。”
“对,所以他从另一个角度驳斥了这组设计——成本评测。”
沈暨仔细地看着参数与数据,无力地说:“很犀利,正中要害。”
“嗯,你觉得按照这个要求来的话,成本与利润比会怎么样?”
沈暨微微皱眉,说道:“主面料皮革不但需要印染,还需要进行凹凸花纹处理,这样的话,很可能要为了这种特殊的油画质感特地单开一条印染与花纹压制线。而且,辅料皮草是一体多色立体上色,也需要单独开皮草染色线。但这种衣服的销量必定不会太多,为了一组设计而单独开三条线,成本投入确实不划算。”
顾成殊却平静地去打开他的咖啡机,问:“但有办法解决的,对吗?”
“很难。”沈暨将设计图上的参数又研究了一遍,说,“除了主面料处理,版型原因使得主面料印染好之后,能进行拼接利用的地方并不太多,皮草也是一样。同时,皮草与皮革的拼接也需要用到特殊缝纫工艺,这么一算的话,成本简直完全不可能收回的。”
“你以前和深深一起开网店的时候,最擅长的就是压缩成本,不是吗?”顾成殊淡定地煮好咖啡,给他倒了一杯放在面前。
沈暨盯着面前的咖啡,有点迟疑:“可是,艾戈已经决定的事情,我觉得我们推翻的可能性真的很少。或许,深深可以等下一次机会,下次再注意一些……”
“没有下一次了,如今深深在工作室的处境,已经非常艰难。因为艾戈的阻拦,她拿不到正式的职位,只能在那边做杂务。后路被断绝之后,以后被接纳的机会也是渺茫。她唯一的希望就是能在大赛中获胜,彻底扭转局势,可问题是,比赛总有意外,她就算再努力,又如何能左右结局?”顾成殊直接将他所有的迟疑与犹豫都堵了回去,“这一局,我们若不能帮她扳回来,她要怎么在那边继续待下去?”
沈暨默然垂眼,呼吸也渐渐地深重起来。
对艾戈的畏惧依然横亘在心头,似乎永远不能抹除,但深深……
蜷缩在他的车后座,喃喃着“我喜欢你”的轻柔呓语。
藏在他手机相册里的,埃菲尔铁塔上那偷拍的侧面。
在旋转楼梯上紧紧拥抱的身躯,他的唇触到她的发丝时的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