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霎时间, 幼时的光阴如同幻影,参差从眼前划过,崔拂屏住了呼吸。
是阿兄吗?那个总在意想不到的时候突然到来, 陪她玩上一小会儿,又恋恋不舍离开的阿兄?那个总是给她带各样有趣的小玩具, 笑嘻嘻地看她, 任由她摸他那颗小小尖牙的阿兄吗?
“崔夫人,这就是我说的那位好友。”独孤逊跟着走近, 轻声道。
崔拂听见了,却只是怔怔地, 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恍惚之中,看着那陌生又熟悉的人走近了,低头看着她:“是你吗?”
假如她现在开口, 一定跟他一样, 声音颤抖得让人惊讶。
崔拂紧紧攥着手心,抬头瞪大眼睛, 看着那记忆中的,尖尖一颗犬齿。
“十五年前, 秣城祥云坊,我最后一次见到我阿妹的时候, ”眼前的人一眼不眨地看着她,似要把她的模样刻进心里去,“我给阿妹带了一样东西。”
崔拂的眼泪滑下:“酥酪樱桃。”
夏舜低低地啊了一声,没错,酥酪樱桃,那是四月初夏, 樱桃新熟,他仓促之间到来,没有带礼物给她,便在街上买了樱桃,亲手给她做了酥酪,是她,是她!
崔拂哽咽着,说出她从未对任何人说过的记忆:“阿兄亲手做的,浇了酥酪、蔗浆,加了青梅丝,还有……”
夏舜用力拥抱住她,含泪在她耳边说道:“还有糖桂花。”
像抱紧失而复得的珍宝,滚烫的眼泪滴在她脸颊上:“我们用你那把小银勺,一口一口,分着吃掉了。”
喉咙堵住了,崔拂紧紧拥抱着夏舜,眼泪怎么也止不住。是阿兄,她藏在心里的阿兄,她找了他这么多年,她终于,找到他了。
夏舜伸手给她擦泪,自己的眼泪也滚滚落下,狂喜之中,又生出一种不敢确认的胆怯:“阿鸾,真的是你吗,我终于找到你了?”
阿鸾,是她的名字?崔拂已经不记得了,隔得太久远,太多的事情都忘掉了,只能在他怀里用力点头:“是我,阿兄,是我。”
听见他轻声说:“你看。”
崔拂抬头,夏舜在对着她笑,露出右边一颗尖尖的犬齿,刹那间时光倒流,崔拂不由自主地,像小时候那样伸出手指,轻轻摸了一下。
手被猛然抓住,夏舜狂喜:“是你,是你,阿鸾,是你!”
最后一丝的疑虑烟消云散,夏舜猛然抱起她转了几圈,放声大笑:“是我的阿鸾,我终于找到你了,我终于找到你了!”
崔拂在笑,也在哭,泪眼模糊中看见瑟瑟跑过来,仰起小脸看她:“阿娘为什么哭了?”
夏舜猛地停住动作,睁大眼睛,怔怔地看着瑟瑟。
瑟瑟抽泣着,踮着脚尖,努力想要帮崔拂擦眼泪:“阿娘不哭,阿娘一哭,瑟瑟也觉得难过,瑟瑟也想哭。”
崔拂推了下呆住的夏舜:“阿兄,让我下来。”
夏舜松开手,崔拂站住,弯腰抱起瑟瑟:“瑟瑟乖,阿娘不是难过,阿娘是高兴的。”
高兴的时候也会哭吗?瑟瑟抽搭着,鼻头红红的,小手替她擦去眼泪:“真的吗?”
“真的,”崔拂轻轻在她眼角吻了一下,“阿娘太高兴了,所以哭了。”
“阿鸾,”耳边传来夏舜颤抖的声音,“是你的女儿?”
崔拂含泪点头:“是。”
她擦掉眼泪,又忙着给瑟瑟擦,脸上露出笑容:“瑟瑟,这是你阿舅,快叫阿舅!”
夏舜刚刚止住的眼泪又涌出来:“她跟你小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
同样的容貌,同样的神态,同样娇娇软软的一小团,几乎让他以为时光倒流,又回到了十几年前,见到了那个摸着他的牙齿尖,笑盈盈叫他阿兄的小阿鸾。
世事可真是奇妙啊,失去的一切总会回来,而且,比先前更加圆满。心中油然生出爱意,夏舜轻声问崔拂:“阿鸾,我能抱抱她吗?”
崔拂轻声问瑟瑟:“可以吗,让阿舅抱抱?”
瑟瑟看看崔拂,又看看夏舜,很快笑起来,向夏舜伸出双臂。
夏舜一把抱过,多年来心中的缺憾骤然被充满,笑容从眼中绽开,柔声问瑟瑟:“瑟瑟,要不要阿舅给你玩个有趣的?”
“什么有趣的?”瑟瑟好奇。
夏舜虚虚握着她,双臂一展,将她抛起一点,瑟瑟咯咯地笑起来,奶声奶气地唤他:“阿舅,再高一点!”
“好,都听瑟瑟的!”夏舜大声答应。
将她稍稍抛高一点,又生怕摔到,连忙伸手接住,瑟瑟的笑脸在眼前忽高忽低,夏舜含泪带笑,真好呀,小小的人儿无忧无虑,就像从没经历过离乱忧患,藏在他心里的小阿鸾。
欢笑声中,独孤逊跪倒行礼:“恭贺陛下骨肉团聚!”
将士们纷纷跟着跪倒:“恭贺陛下骨肉团聚!”
崔拂呆住了,虽然她猜测过这个可能,但事到临头,依旧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从小听说过许多旧朝的故事,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