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
许干猛然反应过来:太阳出来,后背怎么会暖洋洋的?
回头一看,许干的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文艺点的说法就是目眦欲裂,挥舞着手臂满脸扭曲的大吼:“都散开都散开,快!派出小船去拦住他们!”
吼声之凄厉,都快破音了。
却是在许干船队的后面,修水河口处的芦湾中,不知何时冒出了十几艘火船,正借着修水的冲劲直插许干的船队当中。
随着许干的大呼,他的队伍中也有很多人发现了自背后袭来的火船,顿时惊恐不已,原本一字排开的阵型也慌乱了起来。
背后突然出现的十几艘火船倒也算不得什么,这些小小的火船,有些连船都不是,明显就是粗制滥造的排筏。这些火船,对拥有上百艘战船的贼军来说,威胁并不算大,只要分出十几艘小船控制住它们就行,就像正面对上于琦所放的那些火船一样。
问题的关键不在这些火船,而在于这些火船出现的位置。
后方!
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们被偷袭了!说明他们的后方出现了官军!说明他们被前后夹击了!
这才是贼军阵型出现慌乱的原因。
在这个水战主要靠接弦近战的时代,谁的船多、谁的人多,谁就拥有水战的优势。原本不管是从战船数量,还是士兵数量,贼军与官军相比,都拥有优势,如今他们的后方又出现了官军,而且还是数量未知的官军,这对原本因为处于优势地位而士气高涨的贼军来说,对于士气的打击太大了。
因为未知,所以恐惧。
原本已经摆好阵型,准备跟迎面而来的官军好好厮杀一番,结果因为背后出现的火船,贼军慌乱之下阵型便开始散乱。
“擂鼓!”于琦早已擎刀在手,看着贼军的阵型出现变动,有的战船向前,有的战船却在掉头,立时下令道:“传令各船,援军已至,加速冲上去!”
喀嚓……咚咚……
操舟的都是老手,借助风力跟桨力,头一波就把那些正在变换阵型的贼军战船撞的人仰船翻。
可惜以斗舰为主的水师主力战船都是平头的,不是后世常见的飞剪形船艏,撞船并不是它们的强项,没有加装撞角或者对船艏进行特别加固的话,就算位置占优,也会对己方的战船造成损伤。
要不是事情紧急,战机稍纵即逝,于琦也不会下达这样的命令。
舟师舟师,终究还是舟比师值钱。
就在双方短兵相接之际,位于全场最高处的许干望着瞬间陷入劣势的部下,脸色铁青的攥紧了拳头。他在三层高的楼船上看的清楚,后方哪有什么官军的援军?!那一片芦湾可以藏人,但绝对藏不了大船!除了一开始涌出的十几艘简陋的火船,后续哪还有船出来?
分明就是于琦安排的诡计!故意搅乱他们的阵型!
可恨!我许干纵横大江大泽十几年,不料今日竟栽在于琦小儿之手。
许干站的高自然看的分明,但是陷入战斗中的贼军哪里知道后面只是个噱头?尤其是分散在各船上的笮融的部下,他们本就不善水战,打打顺风仗还好,哪能想到战场上的优劣之势瞬间转变?脚下是晃动的战船,耳朵中充斥着杂乱的呼救声、惨呼声,再看对面如狼似虎般举着短刀杀来的官军,哪里还有战斗的欲望?哪里还有抵抗的心思?
站都站不稳,刀都拿不住,还打个屁!
“将军,快下决定吧!”一个亲信连滚带爬的冲上爵室,对许干凄厉喊道:“咱们被笮融那杂碎坑了,他的那些人,不光不能打,还拖了弟兄们的后腿,这仗没法打了。”
“于琦的坐舰在那里,要么现在冲上去,要么就撤吧”,亲信苦劝道:“再这么下去,弟兄们就没了啊。”
冲过去?
望着不远处跟几艘斗舰纠缠在一起的,悬挂着将旗的于琦坐舰,又环顾陷入颓势的战场各部,许干恨恨的一拍女墙,恨声道:“吹号,撤!”
呜咽的号声响彻战场,交战中的双方都看到了庞大的楼船斜斜着切出战场,随之而来的,就是“许干跑了”的轰然呐喊,本就处于颓势的贼军阵型瞬间崩溃。
等到日上中天,稀薄的硝烟飘过湖面,露出惨烈又平静的战场。
修水河口的岸边,密密麻麻的跪着被缚住双手的贼军,偶尔有几艘小船靠岸,送来刚从湖里捞起来的贼军。
距离贼军跪着的泥泞滩涂不远,是一片干燥的、露出了大片青黑色石板的沙砾地面,于琦正跪坐在地上,帮一名受伤的部曲清理肩上的伤口。
“族长,已经清点完了。”
“说。”
“此战,我们战死三百六十人,失踪四十二人,重伤一百一十人,轻伤二百六十多人;大小战船共毁伤二十六艘。”
伤亡率百分之二十。
于琦瞬间在心里算出一个比例,伤感的点点头:“我知道了,贼军呢?”
“贼军战死者不计其数,目前共俘虏贼军一千八百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