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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杜娟是个弃婴。
她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生下来。
她只知道,她要努力跟着干妈工作,才不会饿肚子。
捡到赵杜娟的女人是个站街女,当时正好是个大雪纷飞的冬天。
那女人抽着支客人留下的廉价烟,吞云吐雾间,她看着桌子上刚刚被捡回来的孩子说道:“你要是能活下来我就养你。”
那孩子面色紫青,缩在包被里,只有一双眼睛泛着亮光打量着这个残忍的世界。
也许是命中注定,她活下来了,变成了一只白白软软的团子。
赵杜娟后来很多次回想,也许是她上辈子杀人放火了,她这辈子才会在那个女人手下长大。
活着,对于那些看不见光触不到温暖的人来说,未必是件好事。
有些人拥抱爱,就会不断地看见爱付出爱,有些人拥抱恶,也就止不住地会看见恶。
她第一次“工作”是十四岁,那个女人对她说,“我不能白养你这么长时间,你要为我做事了。”
那是个很丑的胖男人,身上有股怪味。
她从来没有这么想要离开过这个她生长的地方。
十几岁的时候,她常常坐在玻璃窗前,手里攥着刚刚赚到的几百块钱,看着来往学生发呆。
她很想读书,但是她也知道那个女人是不会让她读书的。
所以她就悄悄读悄悄认字,不知不觉比周围其他女人认识的字多得多了,她也会悄悄得意。
只是这些悄悄只能是悄悄罢了,最后落到警察口中,也只能得一句“受教育程度为零”。
那是一个月晕很大的夏夜,知了唱着烦人的歌,被掩盖在那些灯红酒绿里,让人忘了什么是纯粹。
赵杜娟被人叫过去陪酒。
那是一个儒雅的男人,喝酒都是小口小口抿着的。
那天晚上,她觉得自己重生了,不再是那样不堪的,破碎的自己。
李平深成了她的光,就像那天晚上月亮的巨大光晕一样。
只是她忘了,那天晚上不仅有明亮的月晕,还有深邃的黑夜。
深得惊心,黑得看不见光了。
男欢女爱,是男欢和女爱。
那天在床上,她靠在李平深身上,轻声问:“我以前特别想读书,不过现在也没机会了,你可以帮我办一张校牌吗?”
李平深抽着烟,笑了:“可以啊。”
“那我要叫赵茉莉,茉莉花的茉莉。”
她喜欢茉莉花,那种小小的,白色的,纯洁无瑕带着温柔香气的花。
就像喜欢自己一样。
两个人在一起一个月,李平深给她买了很多她没见过的东西,三两下就让她死心塌地。
她觉得自己一定要嫁给这个男人,她很多次提过,却很多次被拒绝。
以为被深爱的人是不会轻易放弃的,偶然间,她收到了李平深妻子出轨的邮件,兴奋地去学校找李平深,却被李平深骂哭了。
原来好多深爱都是自欺欺人而已。
也是从那天晚上,学校开始传出闹鬼的传闻。
但有些人,比鬼还可怕。
她从来没想到,李平深把自己约出来是为了杀自己,氧气彻底呼吸不上来的时候,她用力地握了一下口袋里随身携带的校牌,脑子里浮现出来的,是那个女人的身影。
她曾说:“你千万不要对那些跟你上床的男人动心啊,那些人都是没有心的!知道吗!”
知道了。
但以生命为代价的知道,好像有些晚了。
都说人死后,灵魂会走过那漫长的一生,然后走过黄泉路,度过奈何桥,再到下一世。
赵杜娟最后看到了满天的大雪,那些风的呼啸孩子的啼哭都离她好远好远。
女人被冻得通红,路过被抛弃的她边上,看了两眼,边上另一个女人说:“看什么呢!自己都养不起了,还可怜别人呢!”
“不是这么算的,”女人蹲下来,把她轻轻地抱起来,“这是条命啊。”
她忽然没那么恨了。
至少,这残破的一生里,也有人紧紧地握住过她的手,没有抛下她。
原来,她也是被爱过的,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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