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团”
“团团嗳~~~~”
远处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叫声,在夜幕笼罩下的大山下,回声一声接着一声,就像是农村过年前的庙会请的戏班子一样,嘈嘈杂杂。
豆庄村的妇女们跟往常一样,吃完晚上饭后,抓几个泥崽子洗洗涮涮,再摸黑跟周围邻居叨叨点闲话,最后偷偷的和家里当家的做点有益身心繁衍后代的‘摩擦’运动,这一天也就过去了。
啥?不是接了电了?嗨,那玩意那么稀罕,灯绳就那么一拉一扯,月末就得给大队送钱,呐呐呐,送钱,可不是往兜里揣钱。
不过正当活动只进行到第二项的时候,有人觉得出不对劲了,这村东头那边,咋就这么闹腾呢?
栓在槐树上的喇叭‘刺啦刺啦’抑扬顿挫响了起来,大伙这才顿悟,原来是林家老幺,小名团团的那个丫头找不着了。
怪不得闹得鸡飞狗跳,这可算是大事了!
这林家也怪,这祖宗也不知道有啥生儿子的诀窍,家里一连串的男娃,殊不知,这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马甲是好但它漏风啊,哪里有小棉袄知道体贴人?
到林栓成这一辈,他已经断了抱香喷喷软绵绵的女娃子的希望,三个儿子已经给他生了五个孙子,至于小儿子没出世的娃儿,照经验八成又是个带把的。
所以在老四媳妇生孩子的时候,老爷子是没抱希望蔫蔫的蹲在院子抽烟。
可万事都有一个变数,里面刚刚折腾完没多久,接生的婆子就喜气洋洋开了门,为了表达自己的激动,还大声吼了一嗓子,“恭喜恭喜,是个丫头”
咳咳,谁都没看见林老爷子,这个老实巴交性格有些固执的老头子,满脸通红,‘咚’的一声直挺挺栽倒在散发着淡淡鸡屎味儿的泥土里。
据林悦后来考证,这老头儿完全是兴奋的没边儿,一下子激动过去了。
眼下十来个男的拿着电棒子,不断扒拉着脚下,就怕一个不注意把人给闪过去。
林悦她大爷忐忑的掀开眼前的玉米杆子,看见里面躺着的小小人后立马朝周围吼了一嗓子:“爹,四弟!找着团团了!”
豪迈的声音让睡得人事不知的林悦皱皱眉头,戴着狗皮帽子的他大爷,脑袋上立马被敲了一下,扭头一看,他爹沉着一张黑脸压着嗓门说着:“就你嗓门大,吓着团团可怎么办!”
林悦她爹,不动声色的挤到老爷子身前,舔着脸:“爹,您让让,我把团团给抱出来”俯身就要去抱卧在渠道沟里,香甜的打着咕噜声的林悦。
老爷子喷火的眼神瞪了儿子一眼,自己动作轻缓的扒拉开枯黄的玉米杆子,从大孙子林元思手里接过了孙女。
十几个举着火把的男人的林家后卫队成员,这才恹恹的回去。
…………
林悦揉了揉酸痛的额角,透过薄薄的眼皮还能看见眼珠子转动。
迷迷瞪瞪的睁开眼,头顶上不是自家精致的吊灯,取而代之的是没吊顶的房顶,粗壮的大梁纵横交错,越过房梁还能看见青灰色的砖瓦,墙面有些发黄,在和房顶的交错处,还有那突兀出的一块,是因为常年下雨潮湿,阴成一大片。
身下一点都不软,歪着头,浓黑色的柜子映入眼帘,上面挂的是一把沉甸甸的大锁子,柜子上压着层层叠叠的被子,外面被人用一块窗帘模样的花布盖着,整齐倒是整齐,就是透着一股怪异劲。
刷着草绿色的高低柜,半人高的大插瓶,以及年轻的她快要认不出的年轻爸妈……
“爹,团团醒了”她家老佛爷周玉琴手里端着一碗化开的桔子粉走来:“醒了就好,这丫头估计是缺觉,不过胆儿挺肥,在那也能睡着,嗯?”
最后那一道拖长了音儿的嗯,配上脸上高深的表情,真真是意味深长。
老佛爷上身穿着有些旧了的大红袄,裤子是黑色的的确良布,脚下蹬着厚厚的丝毫看不出样式的大棉鞋,不过胜在年轻,那脸蛋叫一个细嫩。
哎呦喂,这个梦做的太过真实,看看,小嫩手上的牙印多逼真呐,还有,这肉呼呼的小脚,多讨人稀罕,再捏捏腮帮子上的嫩肉,嘶,多疼!
“妈,你这叫花子衣裳从哪倒腾出来的?”林悦被人喂着桔子粉兑好的汁儿,还不忘伸手扯开那露出一截的线头,果然,刺啦一声,原先还看不出啥洞的袖子立马咧开大口子。
听听,就连撕扯的声音都是那么清脆!
“林悦你屁股是痒痒了!”她家太后气急败坏的声音,这倒霉玩意,就这么一件体面的衣裳,生生被她给扯开了。
心里有根细小的线不断牵扯她的小心脏,这摆设这场景好像是在她家老房子里,做梦也没这么神还原的,再看了看老佛爷喷火的表情,老爸自求多福的眼神。
林悦小手捂着脸栽倒在炕上。
她一路披荆斩棘,接受了九年义务教育,高中熏陶大学培养,最后研究生毕业,兢兢战战奋斗三年,在26岁有了自己一套房子,人生刚要享受,这就把她打回原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