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兴平二年孟秋,扬州牧刘繇不敌跨江而来的江东猛虎之子孙策,麾下大将于糜、樊能奇葩战死,痛失大将的刘繇不得不从曲阿退守丹徒。
丹徒县,隶属吴郡,实际上却是两州三郡交界,西面毗邻丹阳郡,北面与徐州的广陵郡隔江相接。
不仅是水陆要冲,更是江南地区难得的万户大县,尤其是两年前曹操屠戮徐州,五县为之一空,几成白地,畏于曹屠恶名,大批徐州百姓南下避难。作为南渡的第一站,丹徒接收了大批南下百姓。
“有户一万三千七百六十四,口五万两千三百三十三。对吧?”
于琦合上手里的卷册,嘴里吐出刚才心中默算的加和。
一旁拨打着算板的县吏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满脸钦佩:“公子大才,分毫不差。”
区区五位数的加和……
于琦并没有把县吏的恭维放在心里,反倒是对他手里的算板颇为好奇:没想到东汉的时候就有了算盘,虽然原始了一些,大约就是算盘的极致简化版,但总算有了算盘的雏形。
于琦正盯着算板上的算珠出神,县吏却恭维如潮:“早就听闻公子大名,上山能擒虎豹,下水能搏蛟龙,没想到公子不仅神勇无双,在算术一道上更是……”
“咳咳!”
县吏的话还没说完,于琦的护卫就用重重的咳嗽打断了他的话,同时还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不知道公子的大哥是怎么死的吗?还敢在他面前提什么勇名?
于琦的大哥就是扬州牧刘繇麾下大将、故武猛从事于糜,月前在曲阿城下战死,死法……呃,不甚光彩。
被咳嗽声打断的县吏这才恍然,随即脸色煞白,两股颤颤几欲跪下,所幸于琦回过神来,并没有预料中的恶行恶语,反而轻拍着手中的户籍卷册笑眯眯的道:“这些卷册我就拿回去了,免得日后便宜了孙贼。”
目送着按刀而出的于琦远去,县吏这才长出了一口气,随即面色愁苦的转身返回。
若是依着五天前于琦的性子,县吏方才的那番言语冒犯,少不得要挨一顿鞭打,但五天前的于琦跟现在的于琦,已经被偷天换日——五天前,于糜战死的消息传来,跟大哥感情甚笃的于琦伤心过度,痛哭至昏厥,再次醒来的时候,却已经换了一个一千多年后的灵魂了。
至于县吏口中的勇名,倒是所言非虚,于琦以前确实跟于糜两人上山猎杀过虎豹,也曾在大江的滩涂里锤杀过猪婆龙。
于琦的记忆里依稀记着,去年除夕的时候,于糜曾拉着于琦的手醉酒豪言,要在明年于琦冠礼的时候,送一对亲手猎杀的龙虎皮给他作为礼物。
没想到短短半载光阴,已经物是人非。
从县衙出来没走多久,就迎面遇上了急匆匆寻来的老管事:“公子,你可回来了,赶紧回家瞧瞧吧,几位族老又吵起来了。”
在院中拐了两拐,尚未进入大堂,就听得堂内传来愈演愈烈的争吵声。
制止了门口护卫想要推门的举动,于琦就站在堂外,侧耳倾听了起来。
于家作为前汉时从东海郡迁徙过来的士族,经过两百多年的繁衍,早已成了丹徒县第一豪族,说是坐拥丹徒半县也毫不为过。
原本于糜还在的时候,控制着于氏部曲的嫡宗拥有对各分支的绝对控制权,但随着于糜战死,以及跟随于糜在曲阿城下溃败的数百精锐部曲的消亡,于琦所在的嫡宗对各分支的压制力已经变得弱化。同时刘繇的到来,以及随之而来的、由孙策带来的军事压力,这种压制力的弱化已经到了极致。
人心浮动,各有算计。
这就是于琦倾听了半刻所得出的结论。
通俗点讲就是:人心散了……
不过于琦并没有生气,心情平淡的仿若一湾没有涟漪的死水,在周遭护卫们小心翼翼的眼神注视下,就这么定定的站在廊下。
虽然穿越过来仅仅五天的时间,但于琦已经完成开了从身体到心态上的转变。按照后世一些高端严谨的历史文学,譬如覆某、混在三国当某某等的描述,于琦也明白,在这个时代,世家宗族都是以家族的延续为第一要务,为了家族的延续,别说是投降孙策了,就算是孙策要于家把自己交出去,族老们也是能把自己的脑袋割下来腌制好送给孙策的。
因为按照于琦跟于糜的兄弟感情,于琦很有可能会拖着整个于家跟孙策死拼到底,而这,并不符合大部分于氏族老的利益。
毕竟于糜于琦两兄弟治家靠的是精锐部曲带来的武力压制,甚少用怀柔的举措,自然而然的使嫡宗与各支脉之间缺少了一份感情上的羁绊。
在于糜战死,大军压境的形势下,出现眼下这种情况,也是意料之中的。
在穿越过来的这五天里,别看于琦整天忙活,又是调研部曲,又是梳理于氏家底,甚至去县衙了解阖县人丁、财货情况,其实都是于琦在刚穿越过来的那种懵懂茫然状态下,遵从内心本能而做出的举动。
对于未来,他是迷茫的。
他穿越在了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