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夜听他发颤又结巴的话,眉眼皆是不屑,只问道,“事已至此,你可否告诉阿姐,你何处得来这么一只精悍的队伍,将你嫡亲手足逼迫至此?”
薄云遮月,地上是朦胧月光。
“别告诉朕,是你身边的人,她没这本事!”
这话说出,还能有谁?殷夜所问,不过一个明白。
“阿姐,您别误会,这本是外祖母用来保护我的,我……”
外祖母,慕容斓,先楚的长公主。
果然如此!
原来如此!
有一个瞬间,殷夜想起数百里外的谢清平。
他的母亲,她的胞弟。
惠悟说,她夫妻二人亲情处多薄弱,且顾着些。原来并不是指让他们去修补,是让他们留心这至亲的狼子野心。
殷夜失笑,夜风吹得她衣袂翻飞。
笑声止,她方道,“那么是外祖母还是你心爱的姑娘,她们是否与你说,你为男子,比朕女子之身,更符合这千百年的世道伦理?亦或者,你我同是殷氏子孙,你上位,朝臣无多议,隆武军亦无多虑?”
“陛下,果然英明神武。”姜虞闻昔日劝解之言,被她一语挑破,不由心下恼怒,不欲多言,只道,“陛下多说无异,且即刻下诏,交出兵符玺印,得个安生。”
话音落下,西北角的烽火台已经燃起火焰狼烟,殷夜不由松下一口气。
她能看到,城下人自也能发觉。
“陛下!”却不想,姜虞半点惶恐皆无,眼下她只需保护好殷宸这枚宝棋,挟天子以令诸侯,其他根本无惧,“您不必枉费心思拖延时间,不妨告诉你,你内三关的兵甲来不了了。”
“从万业寺出发之时,三关通往皇城必经之路上的桥梁都被炸毁了。”姜虞说着,不忘扫过殷宸,“原是郎君的功劳,您的火炮甚是好用。妾身安排的可周到?”
“这事,你如何没与我说?”殷宸尤觉恍惚,“那些火炮是很久前的试验品,你如何知道的?我不曾……”
“不提这些,待此间结束后,妾身再与郎君细说!”姜虞转首道,“陛下,到底怎么说?”
“本殿之兵甲,你已经试过威力,眼下你已无援兵。我们是和平交换,还是流血解决,皆在您一念之间!”
殷夜目光始终不离殷宸,片刻方道,“你的条件,朕都答应……”
“陛下!”昭平闻言大惊。
殷夜却丝毫没有理会,只继续道,“但朕要看见你的诚意,你们退出十里,于玄武长街候着。今夜八月十五中秋夜,朕宴请群臣,此刻散宴,亦要让他们回家与家人团聚。”
姜虞一时不知殷夜何意,只蹙眉望她。
“你说朕禅位,便留朕性命,朕不信。彼时朕一无所有,不过是尔等砧板鱼肉,毫无反抗之力。”殷夜神色从容,缓缓道,“如今朕尚且在位,算是吾臣民谋的最后一件事。”
“公主若不应,亦无妨。朕尚有两千兵甲,手中宝剑亦在,尚可一战。”话至此处,殷夜抽剑指向殷宸,“彼时,朕身死战场,英明犹存,而他便是篡位图谋的乱臣贼子。且不论其他,隆北官员个个清正,隆武军更是忠贞,无朕明文谕令,绝不会认他。”
“是要鱼死网破还是彼此互惠,公主想清楚。”殷夜收剑入鞘,转眼间,已是反客为主。
月上中天,已近子时,秋风从凉爽变得寒冷,夜空里淅淅沥沥飘起小雨。
“好,本殿应你。”姜虞桀骜道,“谅你也耍不出什么花样。”
“不过,本殿只给你半个时辰的时间,半个时辰后,本殿会重临承天门。”姜虞挑眉,“自然,本殿还是希望,是陛下主动请妾身回来的。”
殷夜亦笑,返身回宫。
*
昭阳殿外火势已灭,然群臣惶惶,个个皆观望着消息。
勤政殿中,五人尔。
殷夜立在桌案旁,持朱笔下诏,殷堂和昭平带着两个孩子立在下方。
未几,殷夜书写毕,盖印合卷,方抬起头道,“谢晏,上前来。”
朗儿闻声,持礼上前。
“跪下,接旨。”
男孩依令而行。
殷夜将诏书放入他手中,道,“此刻起,你便是东宫太子,朕崩,太子继位。”
诏书所书,亦是如此。
昭平与殷堂四目相视,正要开口,殷夜便已召他二人上前。
这些年,他们历练的也很够了。
朝中更在数年前,便开始传,大宁初阳霞光,“文看殷尚书,武有长公主”。
如此托孤,她很放心。
“陛下!”二人躬身跪下。
殷夜双目含泪,将玺印奉给殷堂,兵符奉给昭平,“姜虞退出十里,此刻屯兵玄武长街。她兵厉,但到底人数少,只能攻,不能围。你二人带着两位殿下同群臣一道离宫,然后出城,召兵力攻城,扶太子继位。”
“陛下――”跪着的臣子猛地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