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顺手择下一片枯叶,碾碎在手中,随手一抛,枯叶碎屑便散落在风尘之中,洋洋洒洒,可眸光却是抛向了远方。
他再开口,已是千帆过尽,秋雨微凉,只听他道,“那年我落了水,众多兄弟,皆在岸上观望,不敢上前,只有四哥,毅然决然跳入水中,拼了命也要将我救上岸。”他眉眼沉沉,看向倾城,颇有些语重心长的意味,“你说,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不明是非?”
“可是自从遇见你,我明显感觉到了四哥的变化,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冷冰冰的,只知道练兵打仗。相信我,倾城,四哥他心中有你。”
枯黄的落叶飞了一地,她伸手接过一片,却未置一言,低眸细细看着叶片上的纹路与色彩,红霞晕染,疏疏点点,甚为好看。她心中看似平静如波,殊不知,平静的心湖微微荡漾,晕开几圈涟漪,风再吹过,已然掀起了轩然大波。
十四低语,“你可知,那日的女将军是何人?”
倾城眸光中带着疑惑,摇了摇头。
十四眸光沉沉,“她是钟毓姝,皇后的人。”
倾城不解:“我与她无冤无仇,她为何构陷于我?”
十四拧眉,继续道:“皇后母家苏苏氏一族多年来便一直将风家视为眼中钉,一旦风家成为四哥的势力,对他们来说,无疑是极大的威胁。”倾城忽然想起自己及笄礼上的司仪,一个名为钟毓珠的女人,对她充满了敌意,那时她还好奇,萍水相逢的,与她有何仇怨,才引得她那般针对,现在想来,倒是一切都合理了。
十四呼出一口气,“不过,如今她应该在大理寺中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刑部、督察院、大理寺,并称三法司,专职掌刑狱案审理,大理寺卿杜若礼在京畿是出了名的残忍,传闻没有他撬不开的嘴。竖着进大理寺官邸的人,若只字不招,便只能横着出来。进了那儿的人,即便能脱身出来,也会元气大伤。
倾城不解,“此话怎讲?”
十四似笑非笑看着她,言语之中却是染上了残忍,“倾城,你说,要扳倒一个人,通敌叛国的罪名够不够?”
倾城眉眼如烟,言语淡淡,却是字字诛心灭骨,“千刀万剐犹不足惜!”
她想到那日在地牢中,两个狱卒的窃窃私语,心中已然明白,她已然笃定,“是四哥?”
十四抿唇称是,倾城心中却翻起了惊涛骇浪。那人为她做到这般,究竟值不值得?思绪想裹挟在一起的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她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是欲加之罪?还是......”
十四嗤笑,“不论是哪一种,此人都已留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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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遭依旧安宁,可她揪起的心却久久平复难以下来。
原来,自回京畿之日起,她便被卷入了一场豪权的争斗之中,一场注定会以鲜血淋漓、白骨铮铮为代价的争斗,谁最后会权倾朝野,谁又称霸天下,只要天下太平,她不关心帝位上的人是谁。
只是,如今已卷入其中,她就不得不为自己和家人做些打算了。
寒冷入骨,她打了个寒颤,对这深不可测的北朝京畿,又多了一分异样的感觉。
这种感觉令她感到不适,一股无形之气压迫着她,抑她喘息。她手捂上心口,只觉胸闷得很,无形之中只觉好像有一股力量,似有似无,步步紧逼,难以捉摸,却在不知不觉中将她推向深渊。
可她不知这股力量之源究竟在何处,她甚至毫无思绪,究竟是谁在操控,又是谁虎视眈眈,细思之下,尽是极恐!
秋雨迎面扑在脸上,刀锋一般冰冷锥骨,寒入心间,却使人异常清醒。
“她怎知我是风家的人?”温婉的言语,却是透着刚柔与坚毅,甚至有几分威严,她这般陌生,令十四心中一滞,但随即便将眼中情绪化作了秋水,随风而逝了。
十四摇头轻笑,“你小瞧了皇后的势力,皇后的眼线,在西楚军中可不止这一个,虽然你在军中是男儿装扮,他们却早已将你的身份调查清楚,只是一直没有找到时机下手。”
十四微微向前俯身,朝湖中投下一个小石子,落在湖心,弹开两下,方才平静的水面立即錾起晶莹的水花,转瞬间却又落入湖中,晕开淡淡的涟漪,“那时四哥给了你自由进出主帅帐的特权,恰恰是他们的天赐良机。”水花四溅,却吓退了聚起的锦鲤,团团簇簇,四散如火,染红了绿池。
倾城神色清明,洞悉他所言之意,心中已然有了定夺,“所以,这背后之人醉翁之意不在酒,我不过是个幌子,他们的针对的其实是四哥?”
十四爽朗一笑,全然没有了方才的沉重,“你果然聪明!”
倾城嗔他一眼,“油嘴滑舌!”
十四侧眸看向倾城,若有所思道:“倾城,你知道吗?那日我问四哥,为何要让你去地牢中受罪,你猜他怎么说的?”
倾城微挑眉,“他如何说?”
十四认真的望着她的眉眼,似乎想从其中看出些什么,微顿,便启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