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石匠是个粗壮的老汉,尽管两鬓斑白,但身材壮硕,一双胳膊满是鼓胀的筋肉。
他带来的徒弟,不管是老成的中年,还是血旺的青年,高大或矮小,都长着身腱子肉,这是石匠的普遍特征。
建造寺庙殿堂,要用到条石堆砌,一般砖瓦匠难以胜任。
石匠们从居住凌晨出门,赶了几十里路,方才在傍晚之际,来到破庙前。
“你是大师?”
彭石匠见到方斗,心中暗骂牙行不靠谱,看这破破烂烂的寺庙,再加上方斗年轻的面容,像是拿得出几万钱的模样么!
让他眼前一亮的是,方斗体型强壮,和他的徒弟有一拼,看上去是干苦力活的好手。
“不错,彭师傅,请!”
方斗带着彭石匠,走到北面偏殿,实地考察被撞凹的墙面。
彭石匠见到墙面,把手伸进裂缝,层层剥掉墙皮,点了点头。
“小师傅,这座石墙用料扎实,建造的工匠也是高手。”
“你看墙面虽然被撞出大坑,实则条石没有碎裂,无需重新补料,将条石推回远处,用蛋清、糯米和鸡血填缝。”
公鸡突然咕咕叫了几声。
方斗连忙说道,“不用鸡血!”
彭石匠看了眼正殿中的公鸡,“也可以。”
他取出算盘,计算了片刻,报出个数字,“八千钱!”
这真是意外之喜,方斗当即说道,“这可比牙行报价,便宜了不少!”
彭石匠解释,“如果要更换条石,起码贵一倍。”
条石要从山里开拆,还要大量人工开凿成型,成本颇高。
彭石匠又看了眼倒塌的南面偏殿,“小师傅,南面的偏殿是否需要重建?”
一提起这个,方斗就有些头疼,“怕是要花费不菲吧?”
“粗略修建好,也不用太多!”
彭石匠拉着方斗,走到南面偏殿门前,指着里面的砖瓦碎石,连同倒在地上的柱子横梁。
“木料都是现成的,我看了看,没有腐朽,可以继续用。”
“石料砖瓦,需要补充三成,剩下的都能用!”
彭石匠计算了片刻,报个数字,“大师,五万钱,南北两偏殿,都给你弄好!”
方斗一听心动了,但盘算身上的钱财,发现连碎银再加上铜钱,面前能凑到这个数字。
但帐不是这么算的,修缮南北两殿,不是一锤子买卖,门窗家具还要请木匠打造,各种零零碎碎加起来,起码还要一两万钱。
“彭师傅,收不收金子?”
方斗愁得快吃不下饭了。
彭石匠心想,这小和尚挺阔,连金子都有,“收,怎么不收?”
“那就好!”
方斗客气说道,“天色不早了,先吃晚饭!”
他只准备了自己的晚饭,这下需要再蒸些米饭,招待彭石匠和一帮徒弟们。
“不麻烦大师,我们带了粮食和锅釜!”
彭石匠颇为自得,指着身后七八个徒弟,“我这些徒弟,都是大肚汉,你庙里的粮食不够他们吃的!”
……
篝火前,彭石匠和一帮徒弟,陷入呆滞状态。
方斗身前,摆放着十斤米饭,看上如堆积如山,再加上酱菜、盐豆,堆起来能挡住他的俩。
一帮石匠们,本以为自己能吃,现在看来,远远比不上这个小和尚。
“愣着干什么,吃饭!”
彭石匠吹胡子瞪眼,嫌弃徒弟给自己丢人了。
干力气活的,认知很是朴素,吃的越多力气越大。
彭石匠先前还夸海口,说自己徒弟是大肚汉,眼下见到方斗的饭量,相形见绌。
徒弟们不敢顶撞师父,闷头吃饭,羡慕看着方斗。
方斗吃得,都是洁白的大米饭,口感营养都是上佳,而彭石匠和徒弟们,吃的是杂粮米饭。
石匠算是高收入群体,但也吃不起精米饭,需要掺入杂粮,真正的糙米仅占据三成不到。
“要全是白米饭,俺也能吃这么多!”
徒弟们嘀咕着,低头扒拉杂粮米饭。
令人吃惊的是,方斗全都吃完了,一粒米也没剩下。
饭后,石匠们取出饮水,咕咚咕咚喝了个饱。
这也是常态,饭不够,水来凑!
方斗洗了七八个水灵的大白梨,作为饭后果品。
入秋的大白梨,个头大、汁水多、滋味甜,吃在嘴里就是一包糖水,简直是无上享受。
寻常壮汉,空肚子吃四五个就撑饱了,但方斗吃了十斤米饭连同配菜之后,还能一口一个。
“彭师傅,还有各位师傅,梨在正殿墙角,自己洗了吃!”
大白梨是从城里买的,起因是方斗见供桌空荡荡,想买些回来供奉石像。
没想到,大白梨又甜又便宜,一文钱三个,索性买了十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