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跟宋湫十接触过,因而此时,只觉得程翌手段下作,为人不齿,感叹命运造化弄人,却不会有那种锥心刺骨的感同身受,令他头皮发麻的是秦冬霖的状态。
这几日,秦冬霖的情绪控制得非常好。
程翌不是没编过一些他和宋湫十之间的事来刺激他,可他就像是压根没听到似的,丝毫不受影响,伍叡一颗心才放下去没多久,谁知就来了这么一道。
他想不明白,程翌这是要干什么。
他已是穷途末路,哪怕秦冬霖情绪失控,回魔宫自囚,宋昀诃等人中任意留下两个,就足以要他的性命。而有了留影珠和程翌这段话,当年的事真相大白,秦冬霖恢复神智后,他和宋湫十之间最大的隔阂也将因此消除。
程翌这样自揭底细的行为,令人匪夷所思。
“没事吧?”伍叡手掌落在秦冬霖的肩头上,神色凝重。
秦冬霖眼里沉着厚重的霜雪,额心的魔纹躁动紊乱,水一样蜿蜒流淌,像一种难以辨识的扭曲诅咒,隐隐没入肌肤底层,在四肢百骸间游走,衬得他那张挑不出瑕疵的脸妖异无比。
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没事的样子。
秦冬霖朝程翌的方向踏出两步。
“冬霖,你不能再待下去了。”伍叡拦下他,当机立断道:“你的情绪已经被挑动了,再待下去,容易伤及无辜。”
“我送你回魔宫,这里的事,交给宋昀诃。他是湫十姑娘的亲兄长,他的心情跟你是一样的。”
这里还有这么多人。
自家的兵,以及天族全程在看热闹的主力团,都还集结在一起。
秦冬霖垂了下眼,额心妖异的魔纹还剩岌岌可危的一小半,但终究以一种极为缓慢的速度止了下来。看得出来,他在竭力自控,因此声音带着压抑的沉色:“我有分寸。”
“让开。”
伍叡惊疑不定地侧身。
秦冬霖鬼魅般行至程翌跟前,后者虽然已经被逼入绝境,在这种时候,也还是捡起地上的长弓负隅顽抗。可箭还未射出,就被眼前的人徒手握住。
浓稠而温热的猩红血液顺着嗡鸣的箭矢滴落,秦冬霖浑不在意,连眼神也没在被划伤的手掌上过多停留,下一刻,暴动的音浪重重叠叠,他以掌为拳,重重朝程翌落下。
这一下,半点都没留情。
程翌眼瞳蓦的收缩,疼痛如惊涛骇浪般将人包围,他看了看那双在任何时候都会给人压力的深邃黑瞳,视线向下,扫过自己破碎的铠甲,塌陷的胸膛,须臾,慢慢吐出一口气,出人意料地扯着唇角笑了笑。
他一说话,血液和血块便从鼻腔和嘴里争先恐后流淌出来。
“提起宋湫十,你还是这么冲动。”
“可惜,论战力,我还是不如你。”程翌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又咳了两声,旋即扭头看向天族主军的位置。巨大的深坑之中,整条山脉上,全是密密麻麻的银白亮甲,在他跟秦冬霖等人死战时,这些天族兵还装模作样挥挥武器,陷入劣势后,就连样子也不做了。
他们唤他一声天帝,却根本不听他调遣。
只有莫软软那个什么也不行的半吊子可以让他们出生入死。
“你以为,我死了,今日这局,便能善了?”不知为何,程翌的笑在这种时候,莫名给人一种毒舌吐信的阴毒感。
宋昀诃长戟抵在他下颌,再往下一分,锐利的刃光可以直接取走他的性命。
程翌摇头:“躲不过的。就算是输,也不会是我一个人输。”
像是验证他这句话,炸裂般的气浪和火光在所有人的眼中冲天而起,下一瞬,喧闹声四起。
秦冬霖抽身,冷着脸往火光之地看,眼神阴翳,半晌,他徐徐吐出两个字:“自爆。”
宋昀诃一字一顿问程翌:“你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程翌道:“只是想让此地所有人,为我陪葬。”
程翌手掌一摊,三十万天兵之中,接二连三有火光炸开,那些自爆的人在死亡来临之前毫不知情,上一刻还在人群中站着,下一刻头和身体就已经分离,自爆时形成的气浪将周围数十人带走,轻伤者上百人。
一时之间,就像是新年伊始,深墙高院外放起了噼里啪啦的炮竹。
只是这炮竹,威力比普通炮竹大了无数倍。
陈亦安脸色突变,他随手抓过身后一位普通天兵,神识探入体内,而后面色很难看地将人推开,自己飞身上了那座小山坳。
他避过宋昀诃的银戟,一把揪住程翌,语气暴躁:“你在他们身上做什么手脚了?出发前那场圣雨,还是踏入魔域之后的那些泥藻怪?”
程翌看着他,轻轻吐出两个字:“都有。”
陈亦安一拳重重砸在他脸上,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程翌受伤之后,天兵之中,自爆的人数陡然多了起来。
惨叫声在夜色中格外凄厉。
人群躁动起来。
“来,打死我。”程翌目光从每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