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tus & Dust
莲尘餐厅坐落于申城市中心公园一角,改造后的老洋房与内部纽瓦里风格设计融为一体,门口挂着两盏硕大的纸灯笼,图案是加德满都泰米尔区随处可见的博大哈大佛塔佛眼,极具尼泊尔特色。(*1)
推开门,热情洋溢的传统印度风音乐迎面而来。旋律如泣如诉似吟唱,婉转曲折,延绵不绝,仿佛步入大仲马笔下奢靡慵懒的东方。
五颜六色的纸灯笼悬挂在餐厅各处,灯光昏黄,服务员穿着尼泊尔传统服饰纱丽在客人间穿梭,身姿曼妙,别具风情。
沪上早春,乍暖还寒,单薄的春装敌不过傍晚的寒峭,纪迩走进店里,整个人暖和下来。
服务员将他领到预订座位,一连好几个礼拜,他在同一天同一个时间点出现,每次都提前预订能看清楚中间舞池表演,背后有墙可靠角落位置。
和别家餐厅清一色国人服务员不同,莲尘餐厅的服务人员肤色各异,不少来自南亚,听说以尼泊尔人为主,操持着受过统一训练的洋泾浜中文为客人点单。有些学习能力强的服务员甚至混有江浙口音。
作为佛祖释迦牟尼出生之地,尼泊尔曾经将印度教奉为国教。印度教里的湿婆神创造了舞蹈。宇宙是神的舞场,舞蹈是神的能量,世界是印度教徒的舞场,舞蹈可以表现对神的赞美与崇拜。因此尼泊尔人与他的近邻印度一样,多能歌善舞,除了固定时段为烘托餐厅气氛表演,遇到客人生日也会即兴舞上一曲。
美中不足的是,与沪上其他餐厅同样受限于市中心寸土寸金的高额租金,餐桌间距小,空间略显局促,私密性十分有限。
按照惯例,今晚现场表演有一段印度电影《雨中的请求》里的弗拉明戈。
纪迩小时候放寒假时在尼泊尔古城巴德岗街头听过这首歌。
一群穿着绮丽颜色纱丽的女人在歌声中翩翩起舞,他妈被那群皮肤黝黑的女人拉过去,笨拙地扭起腰肢。
烈日当头,尘土飞扬,周遭是见证了岁月变迁,世事变幻,仅供人参观、发呆的古老寺庙与宫殿,大人小孩却沉浸其中笑得欢畅。那一幕欢笑、悠扬
后来发生了许多事,他的人生轨迹因母亲失踪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欢笑为厌恶所代替,美好的回忆变成残酷的过去,他不愿再去回想。
前阵了经过莲尘门口,不自觉被熟悉的歌声所吸引。
“我在触摸天空,星星在我的脚边。
我生命的每一瞬间,我把过去抛在了脑后。
我已醒来,又开始做梦,
我想知道现在的我在哪里……”(*2)
和其他舞蹈选择年轻女人不同,弗拉明戈属于阅历丰富,饱经沧桑的中年女性,他们在餐厅中间,扎着长麻花辫,戴着红花,穿着黑红相间的舞裙,在湿婆神像投影中忘我摇曳裙摆,纵情起舞。
客人受气氛感染,打着响指,吹起口哨,还有人随之摇摆。
仿佛来自过去的召唤,纪迩在角落坐下,点了咖喱鸡块、薄饼和玛莎拉茶,一直看到表演结束问清下次几时开始才走。
“Dal-Bhat.”
纪迩摘下围巾丢在一旁,不用看菜单,熟门熟路点一份莲尘特色尼泊尔豆汤饭当作晚饭。
dal在尼泊尔语里指豆了,bhat指饭,别看豆汤饭平平无奇,在贫苦的尼泊尔当地属于稳定的蛋白质来源。和上海人家里的腌笃鲜一样,家家户户的豆汤饭都带有各自家的味道。
用不同豆了,味道也截然不同。很多商家和尼泊尔当地的普通家庭用鹰嘴豆,光从色面来看,黄澄澄的,有点像猪吃的糠。
莲尘的豆汤饭以地道尼泊尔风味出名。豆了采用深色小赤豆,炖得酥烂浓稠,米饭则是颗粒分明便于手抓的印度大米,美中不足的是印度大米水分少,质地硬,吃起来总有种梗在喉咙的毛涩感。
配菜足有三碗:咖喱鸡、咖喱龙利鱼和咖喱牛肉,另有一碟烤蔬菜和一张薄饼,远比当地丰盛得多。
比起块状略有些甜腻的日式咖喱和加了椰油、酸奶的印度北部咖喱,纪迩更喜欢尼泊尔咖喱干脆直接的辛辣。
将一大口热辣的咖喱送进嘴里,感觉到有人打量自已,一转头,不期然与隔壁桌女人渴望的眼神撞个正着。
女人的眼底闪过被发现的尴尬,对食物的渴望骤然褪去,灰蓝色的瞳孔似阴天拉昂措的湖水
撇开放着好好的人不看偏要垂涎豆汤饭不谈,隔壁桌是个超乎寻常漂亮的女人,与时下推崇的白瘦幼截然不同。
高鼻梁、深眼窝、大眼睛、长睫毛、蜜色皮肤,丰腴合度,黑色卷曲的发丝柔软地披散在脑后,如云似雾。
在人人喊头秃的今时今日能看到如此发量,实在令人惊叹。
光从瞳色、肤色和面相来看像是印度人,也可能是尼泊尔、斯里兰卡或是其他地方,肤色不深意味着高种姓的可能性更大。不过他没有穿传统服饰,而是穿一件式样简单的白色长款衬衫和牛仔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