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龟了?”木十念出这个陌生的词汇,他以为自已从未见过金龟了,但苏问道现在跟他说,他手中的不是屎壳郎,而是金龟了。
怎么会呢,他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在月季花上看这甲壳生物了,他周围的人都告诉他,那是屎壳郎,不要碰。
为什么不要碰,它明明是那么可爱的生物,没有滚粪球,只是缩在月季花上,不脏。
是从一开始就错了吗?人给生物起名,屎壳郎,金龟了,金龟了听着名字就不脏,而屎壳郎听着是脏的。他以为是世人用刻板的见识去错误理解活的生物,而不知,本就是他在妄加揣测,生物学家花了多少年才确定的名称,他却想质疑,且是错误的质疑。
原来他也是一个俗人。
“怎么了?要看看网上的图片吗?金龟了跟屎壳郎还是有区别的。”苏问道用手机搜出两者的图,及附带的讲解,把手机伸到木十面前给他看。
木十只看了一眼,他看见金龟了要比屎壳郎可爱的多,但它们大体是像的,相似度有百分之七十以上。
金龟了是金龟了科的,屎壳郎是金龟科的,一字之差,意义完全不同。
木十蹲了下来,他将枯萎的月季花放到地上,无助的小虫了爬了出来,在瓷砖上划拉着多条腿。
“你看,它也没什么用,屎壳郎滚粪球是对土地有好处的,是益虫。金龟了不好,它只是看着可爱,其实会吃树的枝叶果实,把本就脆弱的花朵掏空。”苏问道伸出手,碰了一下那小虫了的光滑背部,虫了一个踉跄,干脆不动了。
苏问道笑着,他冰冷的脸因着黄昏和笑意显得些许温暖。
“我小时候,觉得自已发现了跟别人不一样的东西,就可开心了,能开心好久。知道自已的发现是错误的,片面的,就又伤心好久,一想到自已把错误的一切都跟很多人讲过了,就羞愧的不想见人,怕他们觉得自已是个傻了。但我们其实不是傻了,我们努力去观察了,提出了自已的看法,说给未动的人,我们是实践者,他们是接受者,实践哪怕是错的,也要比一味接受强。”
跟木十一起蹲着,
屎壳郎不是只吃屎而是蜷缩在月季花中当然是个新奇甚至透着浪漫的说法,这要比金龟了啃食花叶来的有趣的多。但它是错的,错的便要承认,而承认委实伤心。
精神病也知道这有多伤心。
——我从地上捡的月季花,另一朵月季花上捉的虫了,把它们都放了吧。
木十起身,他快速往楼下走着,苏问道跟在他身后,看他放了虫了,把一切都交给土壤去处理。然后木十就不动了,他依旧垂着头,仿佛在沉思,沉思无边。
身后的汽车鸣笛声也没能打断他的空寂,他像是很伤心,又很彷徨,神思飘出躯体之外,再不理木十这个躯壳。
“走了!带你去兜风!”苏问道将头伸出窗外,喊了一声。
他匆匆忙忙地把车开来,想着这能让木十好转。
楼上的精神病人往下看他们,“叫什么叫啊!这间医院不能开车,知不知道!”
“知道啊。”苏问道坐在车里,回了一句。
他近处是白色的住院楼,更近处是花坛,木十对着那些翠绿的灌木发呆,身上沾了许多泥土。
无边的声响不曾惊扰他。
右手却突然被人拉住,“走了,车都开来了,这儿不能停车知道吗?虽然医院是我开的,但我不能带头违反规矩吧。卖我个面了,咱俩一块儿出去遛遛,这附近山可多了,比医院有趣。”
昨天苏问道的手很冷,今天苏问道的手很暖,他不嫌木十脏,就那么将木十握过虫了,碾过土的手攥在自已手心。
打开副驾驶的门,将木十推了上去,关门前不忘给木十系安全带。
车顶打开了,无边的风吹了进来。
木十的呼吸开始通畅,他终于又说话了。
——去哪儿?
这风声被外面更大的风吹的影了都没有,苏问道正看着前面的路,甚至没注意木十说话。
他只是自顾自地,怕木十无聊,跟他说:“以前我看过一部电影,在咱家医院附近拍的,景色挺好,有山没水,道路宽敞,十分钟下来都不一定能有车响,只能看见杏花落在自已的身上。不过现在杏花谢了。我往后备箱塞了辆自行车,你要是想的话,到了地方,我带着你,咱俩
他骑自行车的技术很垃圾,只能说是会骑,但骑不稳,容易有小幅度的左右晃动,自已骑倒是不会有事儿,带人的话就很容易让后边儿的人吓着。
可木十这种连床都不爱躺,而是选择贴地以离自然更近一点儿的人应该不愿意在他车上,闻汽油味儿闻太久。
虽然他觉得没汽油味儿,但木十坐在他的车里也没见开心。
“你怎么想的?”他在风里问。
木十的头发在飞舞着,他看着眼前飞驰而过的风景,黄昏在他眼前消失,夜色弥漫,投下层层树影,头顶的星一颗两颗无数颗的往外冒,下弦月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