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惊慌不已。
他们知道最近镇中出了一点事,许多人都得了同样的病、家家户户都必须佩戴从云家药铺发的药囊、出入镇中时不可以睡着……
可他们并不知晓,这些许小事会演变得如此可怕!
那些生病的人不是都不严重吗?大家都戴上药囊后发病的人不是变少变轻了许多吗?出入镇中时,不是有神明在检查看护吗?
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这是哪里?那个要他们自相残杀的声音是谁?他们所供奉的神明们,又在哪里?
幼童在哭喊着要父母,老人在呼唤着自己的儿女。亲人离散,故旧别分,人们被迫分散在陌生人当中,漆黑的天地间唯有诡异的暗蓝与鲜红的纹路在闪烁。
人们恐惧又不安,戒备地看着身边每一个人。
就算自己不想杀人,可若是别人想杀自己呢?
人们骚动着,却没有动手。
食梦貘冷笑,他们终究会动手的。世人皆有取死之道。
他额上犀角再次发出晦暗的光,蛊阵中符文光芒流转,霎时生出凶戾的煞气,被侵染的人们目光逐渐变得凶戾,眼看着就要失去理智互相厮杀起来。
整个梦境大阵忽然震了一下。
不,不是梦境大阵震动,而是梦境中每个人的心中忽然震了一下,安稳厚重的地气将每个人包裹,将所有人连为一体,他们生长于同一片土地之上,收容抚育了他们土地在沉稳有力的震动着。
一下,又一下,像胎儿在母亲温暖安全的腹中听着她的心跳。
蛊阵中的人们如梦初醒,眼中的戾气逐渐褪去。
食梦貘脸色一变,又重新化作冷笑。
梦中之阵已成,地神强行从梦外以地气相震,不过是事倍功半。且看谁耗得过谁!
食梦貘正要再次施力时,梦中之阵忽然再次一震。这次却不是地神的手段了,而是有人在梦阵之外欲要强行闯入。
赤真子……
他的大阵已成,这老道以为自己会怕他吗?
不必他再施力,食梦貘便将他放了进来。
赤真子的身影突兀地出现在蛊阵上空,他只扫了一眼,便认出了蛊阵的作用,不由惊怒:“妖孽!”
食梦貘已经现身,但赤真子一时却不敢动手。
哪怕地神抑制住了蛊阵,但水固镇中每一个人身上都还牵着一根梦丝。只要食梦貘想,他完全可以通过这些梦丝直接吞噬水固镇中人们的精气神。
“不敢动手?”食梦貘发出一声讥嘲的低笑,“怕我发了狂,直接杀人?”
赤真子没有说话,拢在袖中的手暗暗掐住了法决。他不想让这食梦貘再害人性命,但也绝不能让他逃了。且不说他在台吴县吃了半县之人,若是放这妖孽离去,以后还不知会害死多少人!
“你负责来追我,负责追查其他人的呢?这么久了,也该有消息了吧?你们查出那些人的身份了吗?”食梦貘问道。
“你同他们在一起,难道不知道吗?”赤真子反问道。
“他们是我的敌人!”食梦貘低吼。
赤真子不动声色,对食梦貘的话并未表示相信还是怀疑,只是说道:“若真如你所言,你现在尚可回头,放了这些人,协助我们追查那些人。”
食梦貘却只是问:“你们到底有没有查出那些人的身份?还是说……你不肯告诉我?”
他眼里渗出血色,系在人们身上的梦丝开始紧绷,像一根根尖锐的口器,仿佛下一刻就会将猎物吸食殆尽。
地气一下一下犹如心跳的震动愈发厉害,意欲绷断梦丝,这些震动反馈到食梦貘身上,他却毫不在意是否会被震伤,一双眼愈发虐戾。
“现在尚且不知。”赤真子道。
赤真子没有说谎,食梦貘也看得出来,这里是他的梦中领域。可这句不知却令他愈发癫狂。
地气相震令食梦貘无法瞬息吃人,可赤真子也没有把握在食梦貘受地气阻隔的这短短几息内杀死食梦貘。这里毕竟是食梦貘的梦阵,若一个不慎,令这恶妖发了狂,那这水固镇中人们的性命就难保了。赤真子需要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你如果真的憎恶他们,现在回头还不晚。放了这些人吧。”赤真子道。
食梦貘却笑了,赤红的目几欲落血,惨白的齿凄厉凶暴:“不晚?你告诉我什么叫不晚!”
“他们大肆抓捕异种的时候你们在哪里?我们在蛊阵中被迫相杀相吞的时候你们在哪里?现在我逃出来后你们却来了!”
“已经太晚了,我现在要吃了这些人疗伤。你立誓不再追捕我,我便只吃一半人,你若不肯,他们便全都死吧!”
蛊阵中的人们将这番话听了个清楚,也看到了那一根根连在自己身上可怖的细丝。
救救我们!谁来救救我们?
恐怖、惊慌、不甘……晦暗的情绪积攒发酵,但在它们变化成某种更极端不可控的情绪前,那沉稳厚重如大地一般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