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宛说完这些话后,便快步上前紧紧抱住沈嘉岁,眼泪也随之滚了下来。
她的岁岁,何其无辜。
沈嘉岁心中自然有万般委屈,但是比起满门抄斩之恨,这些委屈根本算不了什么。
顾惜枝眼见纪宛如此狠心,又扭头看向沈征胜,泪眼婆娑地叫道:“干爹......”
沈征胜缓缓摇了摇头,他比任何人都要痛心疾首。
他不明白,究竟是他将顾惜枝教坏了,还是人性本恶,连他都被顾惜枝耍得团团转!
顾惜枝眼看一向疼爱她的沈征胜也对她置之不理,这一刻彻底乱了阵脚。
她害怕啊......
害怕今日之事一旦捅落出去,陆府就不愿让她进门了。
毕竟离了沈家,她不过是一介无足轻重的孤女罢了。
顾惜枝咬了咬唇。
不行!
她努力了这么多年,无论如何,她都要以定国将军之女的身份风风光光嫁进陆家!
思及此,顾惜枝缓缓抬起头来,面上惯有的柔弱竟在这一刻一寸寸褪去。
“干娘。”
顾惜枝望着和沈嘉岁站在一处的纪宛,眼中透出一丝冷色。
“您总说疼我怜我,可您给岁岁选的夫婿是云铮,是人中龙凤,给我挑的,却是您娘家的侄子。”
“这就是您说的一视同仁吗?岁岁可以嫁大将军的嫡长子,而我却只配嫁给伯府籍籍无名的次子!”
“况且,岁岁如果真的非云铮不可,那她就该对我有所防备,将云铮看严实了!”
“感情这种事是勉强不来的,我与云铮两情相悦,干娘您若果真疼我,如今该想的,是如何让我代了岁岁,光明正大嫁进陆府!”
纪宛听到顾惜枝理直气壮说出这番话,气得一双眼睛都瞪圆了,这一刻才明白自己多年的苦心有多么可笑。
大侄儿是忠勇伯府嫡长子,早已成家,二侄儿虽不能继承爵位,但文采斐然,性格温和,是个极好的孩子。
她千挑万选,才选定了二侄子,惜枝一旦嫁过去,因着她的关系,哥哥嫂嫂必定厚待惜枝,一辈子衣食无忧自不必提。
她为惜枝操碎了心,却原来她心高气傲,根本瞧不上忠勇伯府的嫡次子!
顾惜枝不欲去看纪宛的反应,又转头对沈征胜说道:
“干爹,您对惜枝一直都很好,我知晓此事一出,您心中对我定有失望。”
“但是,还请您别忘了,我爹是为了救您才没了性命,我娘也因此离开了我,都是因为您,我这才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女。”
“古人有言,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是天大的救命之恩?”
“所以,将军府如今的富贵与显赫合该有我顾惜枝一份,无论我做什么,你们都没有资格来指责我,因为这一切,是我爹娘用性命替我挣来的!”
显然这些年,顾惜枝心中积攒了不少怨气,终于在今日一股脑都发了出来。
情绪激愤之下,她那秀美的面庞微微扭曲,显出了几分疯狂之色。
沈征胜何曾见过这样的顾惜枝,不免又是惊愕又觉陌生。
就连一旁的陆云铮也面露怔然,半晌不曾反应过来。
毕竟在所有人眼中,顾惜枝一直都是温婉柔弱的模样,说话轻声细语的,对谁都带着十足的善意,美好又纯真。
顾惜枝说完后,心中霎时涌起了一阵快意,不过她很快注意到了陆云铮的异样,不由面色微变。
下一刻她忽而躬身,再次激烈咳嗽了起来,本就清瘦的身躯愈显柔弱无助。
陆云铮当即回过神来,心疼地一把将她扶住了,“惜枝,你怎么样?”
眼看顾惜枝咳得浑身发颤,眼眶通红,沈家都无一人上前来关心,陆云铮心中为顾惜枝感到委屈,当即环顾一圈,冷声开口:
“惜枝别怕,就算沈家忘恩负义,你还有我!”
纪宛听得顾惜枝方才那番言论,一颗心当真是凉透了,这会儿正欲开口,沈嘉岁却拍了拍她的手,自己上前一步。
“一千九百六十三。”沈嘉岁冷声开口。
这时顾惜枝咳嗽稍歇,陆云铮便抬起头来,蹙眉不耐道:“沈嘉岁,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沈嘉岁直视着陆云铮和顾惜枝,缓缓道:“这是顾惜枝的父亲顾副将牺牲的那一仗,埋骨于战场的将士人数。”
陆云铮闻言神色一凛,沈嘉岁已然继续说道:“沈家一直都感念顾副将的恩情,这些年我们也在尽力补偿顾惜枝,称得上挖心掏肝,举全家之力。”
“但是,这不是顾惜枝挟恩图报,反过来捅我们一刀的理由!”
“陆云铮,生在将门,你应该和我一样清楚,保家卫国是将士的天职!奔赴战场的那一刻,所有将士便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即便马革裹尸,亦无悔一遭!”
“当年我爹爹出征,与我们每回都是诀别,虽然不吉利,但早早连遗言都交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