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拿着纸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
玄微道长一开始口中所说的故人,其实是她,萧妤!
她抬眸,眼神如出鞘利剑,直直望向季玄微!
玄微道长捋了捋花白的胡子,依旧眉眼淡然,并没有因她的眼神冒犯而感到不悦。
“女君不必忧心,当年荣国公只拿到了前半段。”
闻言,姜澂鱼攥紧的手才稍微松弛了些,松开时手中的纸张都被她攥得发皱。
她走到神像前,将手中皱巴的纸张抻平,而后伸向案前常年供着的灯烛,蹭得一下,火苗瞬间将这张薄纸吞噬,连同纸上的秘密一并消失殆尽。
“道长之前说,命诗只给本人或者至亲知晓,是也不是?”
“是。”
她继续追问:“即使是皇帝?”
玄微道长长叹一声,用肯定的语气重复道:
“即使是皇帝。女君与姜二姑娘一命系双魂,乃是世间罕见之相,是以今日姜二姑娘的命诗,女君才能得以一观。至于再行卜算之事,请恕贫道无能为力。”
姜澂鱼后退一步站定,双手抱拳掐子午诀,高举至眉际,长揖道:“阿妤谢过道长。”
季玄微将手中拂尘一甩,搭到一侧臂弯上,回礼并道了声:“道祖慈悲。”
礼罢,姜澂鱼直起身,既然在玄微道长面前她已无秘密可言,便开口直截了当地问道:
“我今日来此,其实并不为卜卦,实是心中有一惑难解,道长可愿为我解惑?”
“女君且问。”
“道长可知,一命双魂之人,被取代的那一缕魂魄,会魂归何处?若还魂之人心愿已了,是否会愿销魂灭?”
季玄微捋了一下花白的胡须,语气意味不明:
“玄之一字,凡人难参。女君之魂,并不该存于此间,至于还魂之事,世间万物,生生灭灭,自有其缘法,非人力所能及。女君未来如何,贫道亦是无法预料。死生,命也,运也,非物非我,无可奈何也——”
姜澂鱼苦笑一声,她也料到了会是这般模糊的答案。
从前,她最爱看这类志怪异闻,按书中故事记载,还魂之人皆是生前有未了之愿,待了却尘愿,便会化作一缕魂烟归去。
没想到有一日这样的事情也会发生在自己身上,那她也会如书中所说,待尘愿了却,便会愿销魂散吗?
她感激命运对她额外的恩赐,也为那个不知魂归何处的姑娘感到惋惜。
就当是她借她这段日子吧,等找出当年杀害自己的真凶,查清事情真相后,她就可以当一个明白鬼上路了。
届时,真正的姜澂鱼说不定就能回来了,一切便能重新走上正轨。
小时候外祖母常对她说,人啊,不能太贪心。所以她只求这段日子就好。
即使愿销魂散,她依旧感谢上苍,赐她这段机缘。
姜澂鱼定了定思绪,将手伸进袖中,取出叶兰蕙托她交给玄微道长的纸笺:
“有人托我将此信交与道长,她说,您看完自会见她。”
季玄微接过后打开一看,先是微顿片刻,继而双目微颤,神情再不复方才的平静,语气也染上了丝沉重的意味。
“此人何在?”
“就在殿外。”
“烦请女君将她带至后殿。昨日卜卦,卦象上说,贫道今日怕是无卦可卜。看来,变数已至。”
姜澂鱼心中虽有疑惑,但也不便多问,应下后便转身出去了。
引路的道童还在外间候着,他悄悄打量了一眼这位女君,见她神色不似愉悦,便猜测可能是刚才的卜卦结果不尽如人意。
姜澂鱼心中确实有些闷,更确切地说,是有些沉重。
玄微道长的规矩是一人一生一卦,不论是问自身还是卜旁人,都有且只有一次机会。
多年前,荣国公得玄微道长一卦,不问自身,也不问国公府的世子,他托玄微道长卜算的,竟是自己小女儿的命运吗?
据《庄子·秋水》所载:“夫鹓雏(凤凰)发于南海,而飞于北海,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
无独有偶,巧合的是,大祈皇后所居住的宫殿,就叫“栖鸾宫”,宫中有池,名曰“澧泉”。
“澧泉为饮,梧木为栖”,所有的预言都同那座独属于皇后的宫殿有所对应。
他在很久之前便知道女儿是凤凰命格了。
而为了不泄露女儿的命格,他应该是连妻子都没有告诉,要不然孟氏今日便会同她言明,不会再让她去殿里碰运气求签了。
旁人只道,被称为后族的姜家,这一代被寄予厚望的女儿,是大房的嫡长女姜凝烟,为了避其风头,二房荣国公一家还将小女儿姜澂鱼远送至西州。
但今日她才知道,真正被荣国公寄予厚望的,一直是他的小女儿澂鱼啊。
从始至终,姜家的澂鱼,才是姜家家主——荣国公真正属意想要送进宫的皇后人选。
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