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静谧,钱昭伏案疾书,小太监侍立在侧,将晾干的折本收拢按序叠起。牧槿在门边站着观望了一会儿,轻手轻脚地走进来,把茶盘放在炕桌上。
钱昭抬头,见她既不近前,也不出去,直愣愣地杵在那儿,便搁了笔,吩咐小太监先下去。她捏了捏有些僵硬的后颈,起身缓步踱到炕前,道:“有什么事便说吧。”
牧槿把茶盏捧到她手边,撤了托盘,低下头站在一边。
钱昭在炕上坐了,抿了口茶道:“坐。”
“奴婢站着就成。”牧槿往后退了一步,躬身道。
钱昭笑着看她,道:“这边也没人来,立规矩给谁看呢。”说着伸出右腕,又道,“给我揉揉,酸得很。”
牧槿知她手腕曾有旧伤,累了便易酸痛,忙把茶盘往旁边柜子上一搁,在炕桌对面坐了,握住她小臂,于腕骨处轻轻揉按。
钱昭闭目享受,吁出一口气,道:“嗯,你用劲可比他有分寸多了……”一句未完,话音便低了下去。
牧槿一边捏着她的手腕一边打量她,心中忽然有些异样,想她初来时多么楚楚可怜,如今眉间虽有些郁色,可通身上位者的气派却是如此自然。
“看什么呢?”钱昭侧着身子,微眯着眼懒懒道,“不是有事要我办么?”
牧槿想了想道:“是有件事要求福晋。我哥哥如今在门房当差,家里想叫我给他求个体面的去处。”
钱昭挑眉问:“哦,那你的意思呢?”
牧槿坐直了些,望着她道:“奴婢想他能不能去伺候二阿哥,传信跑腿都做得,即便只是车马房的粗活也好。”
钱昭看着她微微一笑,并不回答。
“若是不成,去城外庄子里做个小管事能行么?”牧槿吞了口唾沫,觑着她的脸色道。
“茶。”钱昭抽回手,自己轻捏了捏。
牧槿立刻站起来,端起茶盏奉到她触手可及处。
钱昭接过来,啜饮一口,微微蹙眉,道:“这茶的水不好。”
牧槿回道:“今儿玉泉水还没送来,用的府里的井水。”
虽这么批评了一句,钱昭似乎并不真的在意,把那一盏茶慢慢地饮干了,放下杯盏,然后问:“你是想求我,还是求他?”
牧槿红了脸,答道:“自然是求福晋。”
“谋那服侍世子的差事,求我有用么?”钱昭笑,“还是……你担心我一直与他较劲,借着这事去说话,面子上能下得来?”
牧槿讷讷不能言,一张鹅蛋脸涨得绯红。
钱昭道:“若只是你哥哥的事,怕是求了冯千更方便些吧。我瞧着你倒是能在他那说上话。”
牧槿心里虽奇怪她怎么知道,却明白现在不是纠缠这些的时候,大着胆子道:“主子!恕奴婢多话,您……究竟想跟王爷过下去么?”
经她这么一问,钱昭倒是认真思索起来,到底是一拍两散,还是……现在的境况其实不差,经此一役,他大概不会旧事重提,省却了她不少麻烦。
牧槿见她似有些顾虑,便道:“主子不必担心,王爷现在顶在意您。不如奴婢……”
钱昭抬了抬手,打断她道:“这倒不急。”
哪能不急,眼看那边就要进门,这位还拿在捏分寸!若是新福晋温柔可亲,王爷难免会有所眷顾,就算样貌上差些,也不妨碍分他些心思去,到时候两人可不得生分了。
钱昭笑道:“这样,到时候你帮我递句话去。”
到时候?什么时候?牧槿有些疑惑。不过,只要这位肯先低头,倒不愁事情办不成。
合卺酒端到手上,多铎才看清床上新娘的模样。因今日成礼,女孩儿脸上粉搽得有些厚,眼睛虽是单眼皮儿却不小,眉毛修得细长,浓妆掩不住稚气。依礼喝了合卺酒,多铎与她并肩坐在床上,等那一干唱祝的人都退出去,他一手搭在她吉服褂包裹的大腿上,问道:“你叫什么名儿?”
“琼珠。”小新娘轻答。
多铎向房里伺候的丫鬟太监道:“你们给她洗把脸,换身衣裳。”于是一屋子人忙碌起来,有端水的,有开箱拿衣服的,也有给新娘卸妆卸冠袍的。冯千乘这功夫也帮他把那一身吉服蟒袍给换下来。
重新坐回床上,便看到新娘一张嫩嫩的小脸,在他的注视下,她低着头,耳根有些发红。他伸手抚到她脸上,用拇指轻轻摩挲那白生生的脸颊。
“王爷。”小太监泰良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用几不可闻地声音唤道。
多铎转头,看他一脸惴惴,抬了抬下巴示意他上前说话。
泰良凑过去,附在他耳边说了两句。
多铎听完心中一喜,脸上却不露,问:“人在外头?”
泰良回禀:“回王爷,就在院外。”
多铎倏地立起,头也不回地出了门去。冯千狠狠瞪了眼泰良,便小跑着跟上。
今日大喜,新房院内外灯火通明,多铎出了院门,左右顾盼,只看到一干值守的侍卫仆役,便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