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隐娘欲言又止,最后乖乖走回屋里。
以前或许还有可能,现在她已经不可能独自一人回到魏博。纵使再挂心于刘昌裔,她自知只能等待。
若是他回来,她发誓,从此之后不再提过去,就跟他过这一生。
聂隐娘在府里坐立难安,所以不顾众人的反对,不畏严寒,日日登上城楼远望魏城的方向,她总是穿着一身鲜艳的红,格外引人注目。
看她日益苍白,苏硕急在心里,又劝不动她,只能由着她。不单自己,还交代守城的士兵留心聂隐娘。
城门下,来来去去的身影没有一个是她所熟悉的,冷风刺骨,她觉得冷,但依然动也不动,夕阳西下,放眼望去,雪地光影闪闪,今日难道还是等不到他……
“走吧!妹子!”苏硕亲自来接人,“城门要关了。”
她低着头,眼神微黯,此时远远听到马蹄声响,她抬起头,看着一马一人自远方而来,心中满是压抑不了的期待。
直到黑影越来越近,她的笑容越发灿烂,声音带着隐隐的颤抖,“大人回来了!”
原本木然的神情变得神采飞扬,踩着略微匆忙的脚步,跑下城墙。
苏硕跟在身后,立刻要士兵将人赶到两旁。
远远的,刘昌裔就看到城墙上的那抹红,除了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他还能清楚的听到自己期待的心跳声,不过离开几天,便觉得自己想她了。
他驭马停在她身边,看着她灿烂的笑脸。
“天冷。”
“看到你就不冷了。”
“蠢妇。你浑身都冰凉了。”他弯下腰,将她一把搂到自己面前,手紧了紧,看到了苏硕,“我回来了。”
苏硕点头,“大人下次可一定要带上我。”
“天凡在后头,晚些时候会到。”
“我等他。”苏硕知道意思。
刘昌裔抱着聂隐娘,一只手搂着她的腰,一只手握着缰绳,双腿一踢马腹,带着她往刘府的方向而去。
她窝在他的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低下头却看到他抱着自己的手缠着白布。
她的双瞳微瞪大,“这……”
“小伤。”他丝毫不以为意。
在朱红色的大门前停下,他将她抱下马,大步走进府里。
府里的下人见到他回来,都难掩兴奋之情。
刘昌裔没理会,立刻把人抱进了明月楼,房门才关上,他便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两唇紧紧相贴,快窒息了才舍得分开。
她微喘着气,静静看着他的双眼,最后眼眶一红,泪水盈盈欲滴,“你到底去魏城做什么?”
“我对你那份薄弱的亲情不以为然,”他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脸,“但若你在乎,我也在乎。”
“不值得。”她小心翼翼的捧着他的手,庆幸只是一点小伤,他初入魏城是为了杀田绪,这次他是真真切切的为她而去,这份情令她感动。
“值得。”他低头一笑,“原还有些气恼自己的不小心,让火给灼伤了。现在看你这担心的神情,倒是伤得好。”
她好气又好笑的看着他。“好端端的怎么被火给灼伤?”
“过几日该会有消息传来,魏城的地牢起了火。”
“你放的火?!”
“我已承诺与人为善,怎会去放火?”刘昌裔对聂隐娘一眨眼,“是天凡放的。”
楚天凡做的,不就等于是他指使的。她忍不住抡起拳头,轻捶了下他的肩头。“烧大牢做什么?”
“你爹被押了,不弄点乱子,我怎么救人?”他拉下她的手,“放心吧。你爹没事了。”
聂隐娘的双眼闪闪发亮,她虽不认为刘昌裔应该不顾自己的性命去魏城替她救爹,但听到这个消息,她的心头还是一松。
“天凡正与你爹往陈州的方向赶,”刘昌裔说道:“这次不得不说你的仁慈帮了个大忙。多亏柳绮雪弄了个跟你爹体型差不多的尸首交给我,现在大牢经火一烧,众人都会以为你爹死在那场火里。你爹那些侍妾在大难临头时,早就奔的奔、逃的逃,除了你那势利的姨母,竟然还守着,我让天凡出面,让她带着两个孩子回范阳。”
范阳是小薛氏的娘家,拿着他给的银两,安安分分倒也能够过一辈子。
刘昌裔低头看着聂隐娘,“等你爹来了,你见他一面,我再派人送他去范阳与他们一家团圆。”
一家团圆?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聂隐娘微扬了下嘴角,“直接将人送到范阳去吧。他们才是一家人。”
刘昌裔有些意外。“你连一面都不见?”
她抬头对他一笑,笑容里有着解脱,“不见。聂锋已死,聂隐娘不知下落,从此而后,世上再无此两人。有的只是一个寻常百姓和你刘昌裔之妻——苏氏。我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去,只能留在你身边了。”
刘昌裔仰头大笑,“这样极好。我就是想断了你所有的路,只能留在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