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宁忙道:“哎呀,你们这样藏着她,是要惹祸的。”嫏伶道:“如今有甘公子在,是福是祸,就看公子的了。”甘文齐犹豫道:“这事,在下需要想想。”“公子要是无能为力,我们只好将柔些送回府上,也免得我一船姐妹担上窝藏逃奴的罪名。只是可惜柔些,要嫁给公子的大伯做小了。柔些说,甘老爷年已七十,垂垂老矣啊!”嫏伶说着,长长一叹。甘文齐本有不忍之心,听嫏伶这么说,皱眉叹道:“在下也不愿见柔些二八年华却要嫁给枯老的伯父,可在下毕竟是隔房侄子,在甘家到底是客卿。前天听说柔些跑了,在下心里甚是宽慰,可又听说她投河自尽,哎……”于是向嬛伶嫏伶道,“既然她能死里逃生,被姑娘们所救,或许是上天的机缘,我是该想法子搭救她。”嬛伶道:“这人是不是逃奴,不过就是一张卖身契。公子要是能帮我们拿到那张卖身契,甘老爷不就没有凭证了?”甘文齐道:“说来简单,可做到却不容易。找不到柔些的尸首,就不能断定她死了,这卖身契一定是留着以防以后找到了人好对证。可如今柔些又不能现身,在下怎么开口要这个卖身契呢?”四个人坐着想了一阵,桌上酒菜点滴未动,宋振宁忽然道:“不就是个家里的女伶吗,你伯父就是好色,如今找不到人,估计用不了多久就忘了。我家那个老爷子还不是这样,我都懒得说了。”甘文齐道:“说起来都这样,可要是真的发现家里的逃奴,老爷太太们看不见,那些管事的还看不见?还是得想办法把卖身契弄到手。这可怎么办呢?”宋振宁叹道:“这么坐着也想不到主意啊,好不容易请两位来吃饭,酒菜都凉了。我们先吃了饭,吃饱了再慢慢想主意吧。”甘文齐忙笑道:“是是是,先吃饭再想主意。两位给在下点时间,容在下想个妥当的办法。”
这时,忽听外面有个声音道:“是甘文齐公子和宋振宁两位公子的包间。”四人抬头,门被推开,嬗伶站在门口,一脸喜气喊道:“姐!赶紧回家!”嬛伶忙起身迎进嬗伶,关了门道:“咋咋呼呼地干什么?什么事?”“回家?家里出什么事了?”嫏伶问道。“有事!大事!你们,”嬗伶看了看桌上的饭菜,“你们还没吃呢?哎,刚好,拿回家去,家里吃!来贵客了!”嬛伶和嫏伶一头雾水,只喝道:“别太没规矩了。”甘文齐笑道:“嬗伶姑娘这么着急,想必是重要的客人,我们就不多留两位了。至于两位嘱托的事情,在下一定尽力,及早答复。”嬗伶看了看甘文齐,笑道:“公子居然知道我的名字。甘文齐道:“姑娘的武戏演得那么好,在下怎么能记不住。”嬗伶便道:“既然这样公子就想个好办法,让柔些留在我们这里,我就有个搭戏的武旦了。我先谢过公子了!”说着就拉着嬛伶和嫏伶出了门。甘文齐和宋振宁在酒楼上目送三人离开,宋振宁道:“她们真是好心肠的姑娘。”甘文齐却道:“侠骨柔情,差不多就是这样了吧?”
嬛伶和嫏伶一路问嬗伶家里到底是什么事,来了什么贵客,嬗伶咬紧牙关就是不说。等进了家门,众女伶都欢喜地迎上前来,只见院中立着高瘦的男子,一身灰布长袄,笑眯眯地看着嬛伶和嫏伶。嬛伶惊呆在那里,嫏伶一脸喜色,上前喊道:“先生!你怎么来了!”李渔捋着短须道:“我来金陵找书商谈印书的事,自然要来看看你们。”嫏伶忙问:“那先生一定要多留些日子才行。”李渔笑着点头,走到嬛伶面前,道:“怎么?不认得了?”嬛伶此刻只觉得脑袋轻飘飘的,傻笑一下,道:“先生真是贵客。”李渔笑道:“那还不好茶好饭的招待了?”嬛伶笑道:“自然,应该的。”娴伶道:“哎,那一会儿还去不去长干桥演戏啊?”娴伶的话提醒了嬛伶,她忙正色道:“唱啊!又没说停戏,看客们可都等着呢。”李渔微笑了,道:“一提起戏,她就精神了。”众女伶本以为李渔到来这样的喜事能让嬛伶破个例,结果还是败兴,不由都撅了嘴各自散去。李渔忙招呼道:“哎哎,怎么一说演戏反而散了?这可不是倾月班的风格啊!我难得来了,还不让我看看你们的戏都怎么样了?”嫏伶上前道:“好啊,这个才是正经事,一会儿还要劳累先生了。”
于是李渔同嬛伶、嫏伶三个坐了,把别后情景各自叙述一番,嬛伶又提起嫱伶远走,娉伶、姝伶、婷伶嫁人的经过,李渔由不得又感慨了一番。因问道:“我刚才见屋里躲着个女孩子,你们这里新进的丫头都见过了,她却不肯出来。”嫏伶道:“她还不是咱们这儿的人呢。”于是把柔些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道:“我们刚才就是去见了甘家的五公子,他倒是个有善心的人,我们想求他帮我们救了柔些。刚好,船上缺个武旦,这孩子来了,又能演不少好戏了。”李渔点着头道:“是该尽力而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吗。只是,既然甘家老爷喜欢这个丫头,岂有知道她还活着却甘心让人的道理呢?”嬛伶笑道:“这个甘老爷肯定是不甘心。”正说着,李渔眼睛一亮,道:“有了!”嬛伶和嫏伶忙道:“什么?”李渔笑道:“找个时间,将那个甘公子约出来一见,我给你们出个主意救人。”
隔日,嬛伶嫏伶将李渔引见给甘文齐、宋振宁二人,李渔将救人之计如此这般说了一番,各自按计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