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了银子,赎了人,离开杭州城就行了。”李渔怒道:“走?凭什么走?倾月班靠本事吃饭,那些没本事就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可耻!哼,你堂堂布政使司,和按察使司一个级别的,你怎么就不能……”张缙彦打断道:“谪凡兄——这官场的事儿岂有这么简单?两司虽然是同一级别,但他按察使司还监管吏治。管的就是我!佟国器是朝廷派来监视看管我的。我是谁?汉人,汉人做到我这个位置上,朝廷怎么也要多几分担心怀疑。再说了,你知道他佟国器的底细吗?他是满人,正蓝旗佟佳氏。他的姑奶奶佟春秀嫁的是太祖高皇帝,他的爷爷佟养性娶的是太祖的宗女,是额驸,大清朝的炮兵是佟家一手建起来的,我得罪的起吗?”
听了这些,李渔忽然长吐了口气,幽幽地道:“我以为多难的事儿,原来是乌纱帽的事儿。你当了几年朝廷的官,气就短了,也害怕起来了。”张缙彦忽然猛拍桌子道:“李谪凡!你不要太过分!气短?你要有骨气,当初怎么提着篮子,插了一脑袋的菊花去剃头?你怎么没寻一根绳子上吊呢?少在我面前装清高。为着帮你刻《无声戏》,上头已经提醒我了当心了。你以后写那些东西,也给我小心点,不该说的不说,什么‘不死英雄’、‘吊死在朝房’,迟早有一天你的脑袋也要保不住!”李渔听了更气了:“我写文章不过就是为了给老百姓取个乐,这有什么?那些话,是为了故事情节需要写的,谁没事有心情和朝廷玩?就是你们这群闲着无事的当官的,非要弄点事折腾一番,不死人是不甘心。行行行,你也别叫苦,这个忙,只说到底帮不帮吧!”张缙彦叹道:“不是不帮,是帮不了!你要是信我,就去跟那些个女戏子说,赶紧认了罪,只说是不识字,无知,不知道戏里说的厉害。不管怎么罚,保住了命,离了杭州城,就行了!”李渔虽还是气,但也知道张缙彦说的是实话,也只能如此,便叹了口气,转身要走。张缙彦忽然又叫住了他,道:“对了,这事儿你也别出面,托个可信的人。如今谁不知道写《无声戏》的就是你李渔,你要是去了按察使司,只怕是火上浇油。”李渔见张缙彦心底里果然还是替他着想的,刚才的气也都消了一大半,只剩下一肚子的愁和烦。
出了布政使司府的大门,李渔站在街头愣了一会儿,想到一个人,撩起长衫奔着去了。李渔一径来到陆圻家,进了书房,将在张缙彦府上的情况说了一遍。陆圻道:“张大人说的有理,就先赶紧想办法把人弄出来吧。”李渔因道:“所以还请陆兄帮个忙,替我去打点打点衙门,我一会儿回倾月班去,让她们找两个姐妹去见嬛伶她们,告诉她们该怎么做。”陆圻便问道:“好,打点的事情我承担了。”李渔却迟疑道:“这留下来的女孩子里头,只有个娉伶还算懂事了,只是,柔弱姑娘,不知道……”陆圻也不思索,只说到:“那个嫱伶不是走过江湖的吗?很是老练。有她在就行了。”李渔猛地一惊:“你怎么知道嫱伶?你们,没见过啊!”陆圻正支吾着,嫱伶却从外面走了进来,李渔又惊又疑。原来嫱伶到别处打探了张缙彦的身份背景,又联系了几个同道中经商的朋友说保释银子的事,这会儿正要找陆圻细细商议。于是,陆圻和嫱伶少不得将前后因果向李渔解释清楚了,李渔不由对嫱伶添了几分敬服。嫱伶道:“别的都还好办,只是担心她们姐妹两个的身份暴露了,到时候,还不知道什么结果。”李渔便道:“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分头行动,越早救出人来越妥当。”三人同出了陆宅,已是旭日东升的时候了。嫱伶和陆圻从各处筹了银子,匆匆往按察使司府衙而去,佟国器正要升堂审案。
惊堂木一拍,佟国器喝令带上倾月班的女伶。不一会儿,嬛嫏婳娴等人带着手链脚链走了出来,却不主动叩拜,被衙役们喝着才不情愿地跪下了。佟国器慢条斯理地问道:“下跪何人?”婳伶答道:“回大人,我们都是倾月班的女伶。”佟国器看了看这几个女戏子,虽然穿被关了一夜,但个个都面容洁净,丝毫没有身陷囹圄的狼狈情态,尤其是答话的这个,脸上的妆容一丝儿都没花,那柳眉凤眼格外妩媚。佟国器因问道:“听说你们倾月班当家的是女人,可是你么?叫什么?”婳伶恭敬答道:“民女是倾月班是头肩正旦,唤作婳伶。这两位是班主嬛伶和嫏伶。”佟国器笑了:“怎么班主不答话呢?。”婳伶正要说,嬛伶却道:“大人有什么话,只管问。我们两个虽然是班主,但姐妹们从来亲如一家,不分彼此的。”佟国器并不在意这些,于是问道:“那好,本官问你们,你们可知道演的戏是禁戏。”嬛伶道:“回大人,我们演的是《红梅记》,说的是南宋朝的事情,这都好几百年前的事了。我们在江南各州府行走多年,这戏各个戏班子都演过,不知怎么好端端的就成了禁戏了。”佟国器道:“如今满蒙一家,你们这些戏子果真不知道吗?你这戏里演什么蒙兵攻破了襄阳城,又说什么奸臣误国,要将南边半壁江山送人。你们汉人是不是还不甘心啊?广西有朱由榔,福建有郑成功,你们是不是还做梦呢?”
佟国器的话让女伶们有些糊涂,嬛伶和嫏伶两个虽然是受过国仇家恨的苦的,可莫谈国事四个字还是知道的,从未对朝政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