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姒启祾没了话,就静静地看着阿初烙饼、煮茶,想着网络上那些岁月静好之类的词句,觉得就是此时此间了。
等闻见面饼香气的时候,姒启祾感觉是从一个很长的打盹里醒来。头几秒还有些迷茫,一时忘了身在何处,随即又想起了一切。阿初端来了面饼热茶,他呼呼地吃了,又沉沉睡去。梦里,自己坐上了马车,踏上了回家的路,身躯随着马儿的步伐,轻轻地晃动,好像柔风里自在摇曳的花朵,可醒过来,仍在阿初这小木屋的床褥上。
入夜后,阿初在角落里临时铺了草榻睡着。隔着屋中的火灶,她的身影轮廓被焦黑的墙面吞没了。姒启祾知道她的存在,可混沌的阴影里,似乎又感觉不到她,甚至听不见哪怕一丝的呼吸的声音。
从昨天山间相遇到今天共处一室,其间消逝的不过短短二十几个小时,可姒启祾觉得所获得的远胜过曾经的一切时光。他慢慢梳理着自己的过往:成为消防队员之前,他不过是一个不知人生为何的混小子,过着简单而无畏的生活;进入消防队,他学会了救火救人的本事,懂得了什么是责任与担当;可刚找到人生的目标和方向,黑夜的梦魇就骤然降临,让他失去了一切。再后来,姒启祾遂着父母的心愿,去街道上班,守在家门口,守着他们,过着简单平静的日子。时间成了空虚,它在流动,却和姒启祾无关了。
网上的人都说,到了西藏可以净化心灵,甚至可以找到人生的意义。姒启祾撑了很多年,终于下决心试一试,到最后的秘境——墨脱,来重启人生。果然,上天待姒启祾是不薄的,昨天山间的生死时刻帮他打破了心里的枷锁,更让他遇见了阿初,又发生了这一切,把那种仿佛是电影里才有的奇遇,灌注进他新的人生中。
姒启祾的目光穿透了夜晚的黑暗,投在阿初安睡的角落,觉得那是一样很重要的东西。他必须承认,他对阿初有了一种异样的情感,如果用最通俗简单的话语去形容,便是他无法抗拒她身上那股野性力量的神秘,仿佛奇特的感召,正牢牢地牵绊着他的心:如果没有阿初,恐怕自己已经死过两回了。
此前八年,姒启祾一直说自己是死过一回的人,便自恃无惧生死。可到了墨脱,老天接连两次让他濒于死亡,又派来了阿初将他救护,仿佛在告诫他:死,本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何必执着。事不过三,姒启祾不能花样作死了,如果再遇到生死危机,老天爷恐怕不会给他生还的机会了,到时候也一定不会有阿初了。
想到这儿,姒启祾无法踏实躺平了,身上好像有无数蛇蚁爬过,迫使他挣扎着要坐起来。可只稍微一动,一种钝感的疼痛从后背上弥漫开,他只能任凭这肉体的疼痛和内心的不安磋磨着自己,直到大脑无力承受,昏睡过去。
早晨醒来时,姒启祾第一眼看见的,是对面桌案边整理草药的阿初。她静默得仿若一尊栩栩如生的雕塑,被门外投来的朝阳的金光覆盖着,浓黑的头发、麦色的肌肤、苍玄的衣袍,又像是一幅立体油画。这叫姒启祾想起前天那对老虎母子从山林里消失的景象,神秘又神圣。他突然害怕起来,害怕阿初也会像老虎那样,就此消失在光芒中。他用毛毡被遮掩着,偷偷地给她拍了一张照,然后喊了一声:“阿初。”
光影里的阿初退去了神秘,抬头看着姒启祾,露出了温和的笑,然后为他打洗脸水,煮茶热饼。姒启祾看着她忙碌的样子,心念一动,随即就为这忽如其来的心绪吃惊。他不由得想,难道这就是爱情?
这些年来,为了能让姒启祾过上所谓的正常人的生活,家里长辈、新旧友人、左右邻居,无不为姒启祾的终身大事操着心。可无论是被动相亲还是主动接触,姒启祾就是没遇见那个能让他心动的人,所谓的几次恋爱,都在两个月内告结。
姒启祾的爸妈说,儿子是个负责任、讲道义的好男人,只要有个老实心善的姑娘能照顾他,为他守好家就行。只要过上了安心和顺的日子,感情自然就会有的。
好兄弟张庭轩却不这么认为:姒启祾这样的人,没有爱情的婚姻就是坟墓。只是,姒启祾的爱情会是什么样,张庭轩也想不出来,总觉得,他得来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才行。但轰轰烈烈的爱情从来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他们都是普通人,又何必去折腾。
倒是徐问心宽慰了姒启祾几句:“你呀,心里装的东西太多了。装的多就想得多;想得多,心就乱了。心乱的时候谈感情,是靠不住的,这时候要结了婚,恐怕也不会有好结果。”
结婚,姒启祾把自己吓了一跳,他怎么就想到结婚了?可他还是控制不住地要想:如果他娶了阿初,生活会变成什么样?他会为她留下来,从此过上山林生活?又或者,她会跟着他离开,进入喧嚣的都市人生?不对,阿初说她去过外面的,但又回到了这里,可见她不喜欢外面的世界。除非她对姒启祾的爱是无可救药的,否则她才不会跟他走。那么,姒启祾对她的感情是否深到甘愿为她留下呢?姒启祾想了又想,感觉,好像还差一些。
送上了茶和饼,阿初回到桌边继续整理药材。姒启祾一面慢慢吃着,一面暗暗观察她:如果